厲珩似笑非笑,靠在椅背上看她。
謝氏的經理趕緊打圓場,“小溫啊,厲總是自己人,不用太一板一眼,合同簡單點就行了。”
溫念心淺笑,“俗話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,丑話說在前面,對我們雙方都好。厲總您看呢?”
商務扮白臉,法務扮紅臉,老規矩了。
厲珩一本正經地挑挑眉,“我覺得小溫老師……所言極是。”
眾人又是一陣輕笑。
溫念心知道他還在打趣自己,板著臉接著一條條說下去,不再理會。
散了會,溫念心回到辦公室,忍不住問助理:“那個博銳公司什麼來頭?明明是賣方,跩得二五八萬似的。”
助理很興奮,“哎呀他們很厲害的!咱們公司用的光電倍增管,以前只能從日本濱江公司進口,現在博銳也研制出來了,價格連一半都不到,一上市就被瘋搶!你別看他們公司只有幾十個人,技術實力特強……”
怪不得這麼狂。
溫念心暗暗哼一聲,自己研制出來的?別是山寨貨吧。
快到下班時間,母親打來電話,通知她下班直接到公司附近的飯店相親。
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場。
溫念心已經見識過母親的吵鬧和眼淚,早就放棄抵抗,麻木地應了,衣服都不換,拿了車鑰匙去飯店走過場。
溫母和介紹人還有男方的母親阿姨已經等在三樓包間里。幾位大媽聊得熱火朝天。溫念心頂著對方男士直勾勾的打量目光,自顧自慢條斯理地吃飯。
很快,大媽們離了場,留空間讓年輕人互相了解。
對方是公務員,優越感明顯。問完了年齡問年薪,說完了房子說存款,還打算今年結婚明年生小孩……
相親許多次,溫念心自認已經見識過各種奇葩,生活還是會給她驚喜。
公務員男士見她嘴角噙笑,以為她也很滿意自己,進一步道:“溫小姐長得這麼漂亮……和男性深入接觸過嗎?到什麼程度?多少個?請說實話……”
溫念心長長出一口氣,決定不再自虐。她招手喚來服務生,“麻煩買單,謝謝。”
溫念心從包房里走出來,溫母就坐在外面的卡座監視情況,見狀趕緊拉著女兒走到僻靜處,“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?聊得怎麼樣?”
“不怎麼樣。不合適。”溫念心從包里找車鑰匙,隨口道。
溫母將她胳膊一推,“怎麼就不合適?正式公務員,家里兩套房,人又老實本分,條件這麼好的男生,你上哪兒找去?你是不是又掛張冰山臉給人家看了?”
溫念心耐著性子解釋:“媽,真的不合適,這種條件卻耗到三十多歲還要來相親的男生,能好到哪兒去啊……”
溫母正值更年期,怒火來得毫無預兆,“你不是也耗到二十七八歲?!在程家那小子身上一耗就是十年!看不上別人,你倒是把程勁帆給我勾住了啊!人家婚都結了一年多,你還在這里犯蠢!挑挑揀揀,看誰都不順眼,你是不是還想著他呢?!”
溫念心忍無可忍,“我什麼時候想著他了?一個有婦之夫我想著他干嗎?”她指指包廂的方向,“你知道你所謂老實本分的公務員剛剛問我什麼嗎?他問我是不是處女!”
溫母愣了愣,瞪起眼睛,“問就問,你清清白白的又不怕問!他問你告訴他不就行了?!”
這是這麼簡單的事嗎?這樣淺薄無禮的人怎麼相處?溫念心和母親無法溝通,握緊手心,呼吸都困難。
溫母狐疑地打量女兒,“你怕問麼?你和誰……姓程那小子占了你便宜?吃干抹凈還不負責?是不是?”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,聲色俱厲。
溫念心百口莫辯,這都什麼和什麼?這怎麼可能?
溫母氣急攻心,哆嗦著拿手機,“你不說是吧?你還替他遮掩……我自己問他去……姓程的欺人太甚,我得和他爸媽說道說道……”
溫念心不敢想象母親如果真的去質問,該是怎樣的奇恥大辱。她去搶手機卻搶不到,臉色蒼白,眼淚奪眶而出,“媽,你給我留條活路行不行?!你放心,你女兒就算送上門去人家都不要!從現在起我都聽你的,你讓我嫁誰就嫁誰!明天就嫁!行了嗎?行了嗎……”
溫母被女兒傷心的樣子嚇到,又心疼又生氣,“不是就不是,你喊什麼啊……”
包房那邊傳來聲音,溫母抹抹女兒滿是淚水的臉,嘆口氣,“看不上就看不上吧,總得和介紹人打個招呼,我先過去,你擦擦臉再來……”
溫母走了,溫念心不想再應付任何人,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透一口氣。她拉開身邊消防通道的門躲進去,在黑暗里捂住臉,輕輕哽咽出聲。
她是曾經一廂情愿地暗戀多年,她是找不到互相傾心的對象,她是做不到將就嫁人,她有錯嗎?這是罪過嗎?
溫念心情緒低落,眼淚洶涌,這時身后門邊傳來一聲輕咳。
溫念心嚇了一跳,迅速轉身去看。
厲珩靠在消防門后的陰影里,顯然聽了整場。他咬著煙沖她笑笑,目光有些尷尬,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憐惜。
溫念心還沒這樣丟臉過,惱羞成怒,“厲先生不懂非禮勿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