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們幾個人守在我小叔身邊,他身上冷冰冰的,只有微弱的呼吸。
到了晚上,陳道士才回來。
我奶、我爺跪在地上,求陳道士救我小叔。
陳道士從袖口里掏出幾張符紙,用火將其燒成灰放入清水里:「給他灌下去,能不能活命,就看他造化。」
我奶把那碗水灌到我小叔嘴里:「這可怎麼辦?」
陳道士說:「因果報應,你們去亂葬崗,把林云的尸體請到家里,入葬你家祖墳。」
我爺說:「她把我兒子害成這樣,還要入葬祖墳?」
陳道士說:「林云怨念深重,如果不讓她消怨,她會一直纏著你們家,更何況她肚子里懷著你家的孩子,本就該入葬你家祖墳。」
我爺沒說話,他嘆了口氣,抬手給了自己兩巴掌。
我奶又問:「趙丹呢,她還活著嗎?」
陳道士搖了搖頭:「她的尸體在外面。」
我奶紅著眼睛,半天沒說話。
我爺說:「我去亂葬崗,把林云的尸體抬回來。」
陳道士把我爺攔住,他說:「要明媒正娶,每一步都不能少。」
我爺說:「林云的爸媽都死了,這怎麼辦?」
陳道士說:「爸媽死了,那就找林云的長輩。」
陳道士說完這話就走了,我爺只好張羅婚事。
他給我小叔戴上黑白的花,又雇來吹喪的人,四個男人抬著棺材,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去了亂葬崗。
我小叔沒去,他的脖子斷了,高位截癱,只能躺在土炕上,全身不能動彈,只有腦子是有意識的。
7
到了亂葬崗,林云的尸體還沒有腐爛,除了脖子上有尸斑,其他的地方都是完整的,像是剛死了幾天。
林三說:「云,上花轎了,王家派人來接親了。
」
隨著一聲聲的吆喝,林云的身上被掛上黑白的花,幾個男人合力將林云抬到棺材里,又將棺材的蓋扣上,一路吹吹打打地下山。
棺材就停在我家院子里。
我小叔躺在驢車上,他雙眼無神,麻木地看著這一切。
我家院子里放了十桌的酒席,村里的人嫌晦氣,本來是不想來的,但我爺上門,挨家挨戶地去求,才把村里的人求來,他們的心思根本不在酒席,只想快點結束回家。
我爺在酒席上多喝了幾杯,他喝得醉醺醺的。
到了傍晚,村里來吃席的人都走了,只剩下四個抬棺材的人。
我爺又帶著他們幾個去了后山,埋葬我家先祖的地方,把林云的棺材埋了下去,又給林云寫了墓碑。
我爺把小的牌位帶回家,供奉在臺上。
他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歲,原本花白的頭發,此刻徹底變白。
我奶坐在土炕上,她的眼睛哭得紅腫,半天才說一句話:「老頭子,趙丹的尸體咋整?她爸媽來找,咱咋說?」
我爺抽了口旱煙,半天不說話。
我奶嘆了口氣,無奈地低下頭。
我小叔躺在土炕上,嘴里發出哀嚎聲:「殺了我吧!我現在就是個廢人!」
我奶紅著眼睛說:「興子,你得活著,不能死啊!」
我爺踢了我小叔一下,他說:「閉嘴!這個家就是被你禍害成這樣的,再說廢話,我把你扔出去。」
我小叔流著眼淚,他怒吼道:「你扔啊!我現在是個廢人,活著還不如死了!」
我爺被氣個半死,他不再說話,披了件衣服去了院子里。
我小叔一邊哭,一邊說:「我現在是個廢人了,林云你滿意了?我恨你!」
我奶用手捂住我小叔的嘴,她看了眼林云的牌位:「話可不敢亂說。」
我感覺壓抑,也去了院子里。
我看見我爺抽著旱煙,用手抹著眼淚,他哭了。
我沒敢上前,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邊。
又過了幾天,我家來了幾個外地人,他們穿得很好,還開著小轎車。
來的人正是趙丹的父母,還有她堂哥、親妹。
趙丹的家人看見趙丹尸體,泣不成聲,她媽媽哭得昏厥,揚言要殺了我小叔,多虧我爺、我奶攔著。
趙丹的媽媽哭喊著:「我女兒是怎麼死的?一定是讓你兒子害死的。」
我爺說:「不是我兒子害死的,她是從山上摔下來,摔死的。」
「我不信!」
「報警!」
趙丹的父母報了警,警察過來調查此事。
連著調查十幾天,經法醫判斷,趙丹的死確實和我小叔沒關系。
趙丹的爸媽不信,他們帶著人,把我家砸了。
我爺、我奶默許他們砸家。
可趙丹的爸爸卻把林云的牌位扔在了地上,林云的牌位斷成兩截。
我爺將他推開,怒吼道:「這是林云的牌位,牌位你怎麼敢砸?」
趙丹的爸爸紅著眼,大喊道:「你兒子娶了媳婦,還讓我女兒跟他回老家,他安的什麼心?存心害我女兒!」
8
趙丹的媽媽哭著說:「這事沒完!我女兒死了,你們一輩子別想安生。」
他們砸完屋里,又去院子里砸。
我們家能砸的東西,都被砸了。
到了晚上,他們才走。
我爺將林云的牌位撿起來,用布條將斷裂的牌位綁上,又放回原來的位置。
我小叔說:「殺了我吧,我活著還不如死了。」
我爺、我奶都沒說話,他倆默默地收拾屋子,我也幫忙收拾。
等屋子收拾干凈,我爺又去院子里收拾。
他佝僂的背,花白的頭發,顯得十分蒼老,他不停地嘆氣。
第二天,趙丹的爸媽又來鬧,這次帶的人更多,將我爺、我奶剛剛收拾好的屋子、院子又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