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看我,卻已施施然換了一個話題:「還有,你以為姬烏為何兩次贈馬?」
「因為對我母親的愛?」
「哈哈哈哈哈!」
「你不會以為,是這個原因吧?」
在他鐵青的面色中,我暢然笑道:「因為早在第一次,我便和他訂盟,要將你大夏國土一分為二,收入囊中啊!」
「你!你……」
此時由烏孫,多摩,大宛組成的聯軍,吸引了更多的周邊小國加入,大夏邊境早已岌岌可危。
顧慮在大夏邊境徘徊的初嵐,趙秉不敢殺我。
因此指了我半天,也只是頹然失色。
37
待初嵐率領軍隊,打到京畿之時,已是來年初春。
戰報送到夏宮之時,他還在喝酒。
兵敗之后,趙秉被褫奪了儲君之位,意志消沉了許久,幾乎是日日借酒消愁,如今面頰消瘦,蓬頭垢面,哪還有昔日大國儲君的榮光?
接到戰報之后,他用醉眼掃視了文字數遍,不可置信地反問諸人:「她,一個女人?」
「就憑她?」
「怎麼可能?」
眾人見他狀似瘋魔,也不敢回話,唯有我笑出了聲:「是啊,誰叫你放走了她?」
「我記得在多摩時,初嵐與你在草坪上比試,你曾敗她一招。」
「所以,她才是你真正的對手啊。」
「……」
被我連連挑釁,趙秉雙目幾乎要噴火。
見他將手按在腰間,隨著寒光一閃,我抱著小月兒閉緊了眼睛。
畢竟等我成了死人,就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掣肘。
然而,趙秉只是用劍比劃著我的脖子,并沒有立即動手。
下一刻,他湊到我耳邊,惡意吹氣:「想我現在殺你?想得美!」
「我要將你們母女帶去陣前,懸于城門,千刀萬剮!」
說罷,他抓住我的衣領,便將我往外拖去,一路高呼著同歸于盡的讖語。
「時日曷喪,予及汝皆亡!」
38
半個時辰后,我被趙秉押上了城墻。
琴女也抱著孩子,同樣被帶到了人群里,只是她一臉懵懂,還不知發生了什麼。
我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,只聞到四下一股刺鼻的火油味……那是來自宛國的火藥。
高高的城墻下,響起一個嘶啞的女聲。
「趙秉!」
「將阿姐交還于我,我可令聯軍退避三舍!」
「若不然……」
那是初嵐的聲音。
只聽左右噪聲大起,我努力踮起腳尖,往遠處望去,只見前方烏壓壓一片,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兵士,哪些是車馬。
趙秉在身后扼住我脖頸,嗓音尖厲。
「只是如此而已嗎?」
「你待如何?」
兩軍對峙,他們竟在討價還價!
我心下絕望,忍不住沖著城墻高呼:「不,不要為我退兵!」
「我不過是個廢物,沒幾年好活了!」
一陣寂靜后,下方傳來凄切的回音:「阿姐,哪怕你死在多摩,我也要帶你回去!」
趙秉見狀,便提起我后頸,將我按在墻頭:「想我放了她,除非割一城,換一人!」
我也終于看清了妹妹的模樣。
朦朧細雨打濕了初嵐的衣甲,她雙肩瘦削,身形卻挺得很直,坐在馬上,就像個漆黑的影子。
那樣堅強,英武,不可動搖。
和我想象中,前來救我的妹妹一模一樣。
初嵐見他如此折辱,頓時怒不可遏:「趙秉,你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!」
「有什麼資格談條件!」
對方回以獰笑:「若不然,我便活剮了她!」
許是他聲音太尖厲,小月兒被驚醒了,一聲幼兒的哭啼聲乍然響起。
那哭聲是如此清越嘹亮,令四野為之一靜。
眾人屏息凝神之際,抱著孩子的琴女忽然一動,只見那手中銀光閃動——
扼住我的那只手,忽然便松了!
巨大的騷動聲中,女人用惶然的聲音道:「你若殺了夫人,誰來救我出去?」
趙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,喉嚨咯咯作響。
下一刻,便如爛泥軟倒在地。
難以置信一代梟雄,竟死得如此兒戲!
39
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,我立即撲了過去,將琴女扔下的孩子抱在懷里。
接下來,便眼睜睜看著一群兵士,將她砍成了肉醬。
一柄柄銀槍,隨即懸在了頭頂!
大戰伊始,主帥身死。
如今的戰局,卻又發生了變化!
大夏國君已垂垂老矣,得知最得力的兒子死了,僵持了一天一夜后,只得派出宗室子弟前來談判。
不知道斡旋了多久,只記得頭頂天空亮了又暗,暗了又亮,漫天星斗不停在眼前旋轉著。
而我因為體弱,不知何時便昏迷了過去。
40
再醒來時,已經身處多摩邊境。
母親放下朝中事務,親自來照顧我,卻說我一直到醒來,懷中還死死地抱著小月兒。
無論軍醫使了多少辦法,都不能讓我松開分毫。
看著孩子在夢中甜甜的小臉,她十分欣慰:「多摩的母親,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女兒。」
「我很高興,你把她帶回來了。」
她告訴我,大夏以我為人質,令初嵐退避三舍,為了我們母女的安全,她只得照做。
不過,在接到我和小月兒之后,她立即將我們交給軍醫,自己則作為前鋒,率先攻回了大夏京畿。
大夏國君沒料到她如此驍勇,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不得不帶著宗室子弟北逃。
不料對方留有后手,初嵐在掃蕩一空的夏宮, 帶回了一個戰利品。
那便是趙秉的尸體。
鞭尸數百鞭過后, 她將他的雙目剜下,將兩顆眼珠高懸于城墻,要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家國被覆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