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起來像是睡著了。
可他的唇色蒼白,雙頰卻帶著不正常的紅暈。
我蹙眉,伸手探了一下。
謝長季發燒了。
11
我的第一個任務對象,是謝長季。我跟他的第一次見面,就是暴雨天。他媽媽那時已經去世。他被舅舅趕出家門,只能無助地蜷縮在街角,衣服淋得濕透,唇色蒼白,手腳冰涼,像只可憐的幼貓。
我將他撿了回去,養了三年。
可他卻是個恩將仇報的小怪物。
回憶至此,我停住了腳步,漠然地收回視線,就準備轉身回房。
可這時,謝長季卻迷迷怔怔地伸出了手,攥住了我的手。
他嗓音虛弱又沙啞,輕聲喃喃:「歲歲。」
「別丟下我。」
手腕上被謝長季握住的地方熱得發燙。
他是真的發了高燒。
我靜靜地垂眸盯了他片刻。
下一刻,我伸腳,踢了踢他的腰窩。
嗓音淡淡:「我數到三,自己爬起來。」
「要不然,你就繼續死外邊。」
「三、二——」
話還沒數完,謝長季長睫一扇,就睜開了眼。
他的眼眸漆黑而深邃,宛若幽潭。
謝長季一手扶墻,艱難地站起身。
或許是跛了右腳,又發了燒,他站起身時有幾分踉蹌,險些直接摔在地上。
可即便如此,他攥著我的那只手也不曾松開。
手指收緊,指尖用力到有些發白。
像是攥著他失而復得的全世界。
在進門時,謝長季絆了一跤,又差點跌倒。
我冷眼看了他片刻,實在看不下去,伸手扶住了他。
謝長季從喉間克制地吐出一聲輕嘆,他身體晃了晃,泄力般地將灼燙的額頭埋在我的肩上。
男人的嗓音像是從銹跡斑斑的樂器中擠出的聲音,沙啞得不像話:「我就知道,歲歲對我最好了。
」
12
將謝長季拖進門后,我隨手丟給他幾支藥,又找來一套干凈的衣服。
我微抬下頜,漫不經心地開口:「自己收拾干凈,明天早上睡醒了就滾。」
謝長季長手長腳,窩在狹窄的沙發上,顯出幾分局促。
成了謝氏太子爺后,他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刻。
謝長季蜷曲著腿,從薄被露出半張臉,那雙燒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,笑得乖巧。
「知道了。歲歲,晚安。」
我對他的耐性告罄,半夜忙活一通,此刻也有些倦了,警告地留下一句「安分守己」。
我轉身就進了臥室。
只是不承想,我晚上的睡眠卻不太安穩。
在我睡眼蒙眬間,我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捧起。
關節的每一處,都像是被人用熾熱的唇,細細密密地吻了一遍。
第二天早上醒來時。
我發現謝長季正趴在我的床邊,睡得正熟。
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,打在他那張玉石般潤澤的側臉上。他的睫毛長而濃密,在臉上灑下一片陰影。
我恍惚間,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那個趴在我床邊睡著的陰郁少年。
而他細長的手指穿過我的指縫,跟我十指相扣。
我伸手探了一下,他的燒已經退了。
下一刻,我直接一把將他從床邊推了下去。
驟然摔倒在地,謝長季困惑地睜開了眼。他怔怔地望著我,微微歪了歪腦袋,像只被人吵醒的小獸,朝主人露出了無辜的神情。
我指向了門外,嗓音平靜:「給你三秒,滾出去。」
13
陸青央推門進來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謝長季半跪在我身前,捧著我的手,可憐巴巴道歉的場景。
「鐘歲,我——」他嘴里的話頓住,旋即瞪大了眼,不可置信地瞪著謝長季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里?你在干什麼?!」
謝長季看見陸青央出現,卻完全將他看作空氣。
他繼續扣著我的手,嗓音放軟,似在求饒:「歲歲,你別生我的氣。我就是太想你了,所以昨晚上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你。」
陸青央聽著謝長季的這些話。
臉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。
下一刻,他走上來,一把將謝長季狠狠推倒在地。
陸青央瞪著我,渾身發抖。
他的話語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一樣,透著陰寒:「鐘歲!你昨天晚上到底跟他做什麼了?」
嘖。
許知真沒用。
到頭來,還得我處理這些爛攤子。
我平靜地回望著陸青央,彎了彎眼:「昨天晚上我已經給你發過短信,我們分手了,陸青央。」
「你的所有東西都在門外箱子里,你記得抱走。」
陸青央似是不敢置信,他上前一步,抓住了我的手。
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,埋怨我沒有按時回家?」
「我可以解釋……昨天晚上,只是許知喝醉了,我送她回家。」
我皺眉,掙開陸青央的手。
很早之前,我就已經開始對他不耐煩。
只是正處于任務之中,所以一直不曾表現出來。
現在,任務結束。
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示我對陸青央的鄙棄。
我用濕巾擦著手,面上是不帶掩飾的嫌惡。
我將手機推到他面前,將許知昨晚上發給我的露骨照片展示給陸青央看。
我嗓音如常,面色平靜:「陸青央,你的所作所為真的很讓人惡心。你自己難道從來就沒有意識到嗎?」
「現在,請你離開我的家。」
「要不然我就要報警處理這件事了。」
聽完這些話,陸青央臉色頓時蒼白如紙,身體有些搖搖欲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