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不……不!你還忘不了陸檐是不是?!他死了,他死了啊!」
忽而他像是反應過來,「你要陪他一起死?」喻斛一雙眼狠狠望著我:「他尸骨無存了,就算死,你也找不到他的。」
我反問他:「你怎麼知道我找不到呢?你又不是我。」
恍惚間,我仿佛看見了陸檐正策馬朝我奔來,我笑開:「你看,他來了啊。他找了我很久很久的,這次是我做錯了,是我躲起來了。」
「陸檐」驀地跪在我面前,像個犯錯的孩子,他接住我無意識滴落下的淚水:「我是誰?」
「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容的陸檐啊。」
「容妹……」
「你這樣叫我,好瘆得慌啊,好好叫!」
「……容兒。」
「我在!我要吃芙蓉金絲糕!」
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,可能是半年,也可能是一年。
「陸檐」漸漸的不來了,可能是他發現自己來一次我便更加傻一次,后來只派了小丫鬟過來照顧我。
哪里是傻呢,看見他我開心的很啊。
某一日的春夜,我怎麼也睡不著,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陣陣悅耳的音樂。
庭前杏花簌簌,在滿院疏影里,我踩著如水汽一般的月色,慢吞吞走到院中。
音樂停止一瞬,「容兒。」
我抬起頭。
高高的院墻之上,黑衣勁裝的青年把住院墻旁古樹的樹杈,低聲輕輕喚我。
「你是誰?」我抖索著問樹上的青年。
青年循著高墻一躍而下,穩當當落在我面前,他指腹間還夾著一片嫩葉,方才的聲音便是由此而出。
「小爺我是逾墻而來的,你的情郎啊。」
不要臉。
我一巴掌就要揮上去,眼淚已是簌簌而下。
「呸。我情郎的尸身都不知道被鮮卑的野獸吃幾遍了。
」
他抓住我的手,溫柔而深情,「沒良心的,小爺我找了這麼久才找到你,你就還懟我。」
我又哭又笑地撫上陸檐從眉骨至頰邊的刀疤:「疼嗎?」
陸檐偏過頭,吻上我的掌心:「只要回到了你身邊,就不疼。」
「我們去過自己長長久久的日子。」
「好。要不要來局刺激的葉子戲?」
「贏了有什麼好處。」
我揚唇一笑:「有我。」
故事的開始是墻頭上的驚鴻一瞥,結束于皎然月色之下的清輝一曲。
我們或許終將失散在青史之中,故事不為人知曉,但幸好,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。
「……天盛十三年春,金陵陸氏聘江氏女,然夫妻不睦日久。逾半年,江氏女身染沉疴,纏綿病榻而亡,年十六。陸氏未有多言,只北上鮮卑,此后再無聲息。時人嘆曰:可憐江氏獨女,未及父母恩愛。
筆者嘆曰:唯有嫌隙多夫妻,難堪了斷前塵因。」
——《金陵志?陸氏卷》
番外?陸檐
看到洞房夜的燭火熄滅,陸夫人,昔日的嘉言公主眸色深深。
從江浸月帶著女兒回到金陵那一日起,嘉言就知道,娶江家女兒的只能是陸檐。
兄長的話猶在耳畔,「江浸月手握兵符,與任何朝臣結親朕都不會允許。但檐兒不同,他是天家的人,最適合不過。」
那時的嘉言尚為兒子擔憂,「可是,可是如果檐兒心有所屬怎麼辦?」
皇帝的話字字誅心:「你當年與朕說要嫁給陸懷時,怎的不說他那時已心有所屬。」
嘉言噤聲,良久后才輕輕道:「我知道皇兄不會放過江家,最后……能否給檐兒一個兩全?」
「那就看檐兒能為朕做到何種地步。
」
所以當江浸月下轎,笑瞇瞇地來陸府門前與等待許久的陸懷寒暄時,嘉言將年幼的陸檐一個勁地朝后拉著。
轎簾輕動,映見車馬上安眠的小姑娘。她皺著眉,似乎跌入了夢魘。
嘉言多一眼都不想讓陸檐瞧見江家的姑娘,頷首行禮后便將孩子帶了回去。
多一眼,便怕多一刻的心動。就如同當年張揚明媚的謝氏一般,讓嘉言想來都會咬牙切齒的很。
但后來的嘉言沒有想到,云霞村來的野姑娘,竟然做的出來翻墻這等事,千防萬防,抵不過墻頭上的那一眼。
*
從小到大,陸檐幾乎沒有在幾件事上贏過江容,因為他喜歡看她每次在計謀得逞后,眼角眉梢漾起的笑意。
其實并不算多美,只是格外的燦爛,燦爛到整個金陵城約莫沒有人再比得上她了。
從她墻頭一曲開始時便是了。
唯一一次騙過江容,是在十六歲那年,陸檐暗中讓小廝請了一對老人行過城門。
最后江容垮著臉說聽天由命,成親便成親時。陸檐忍住了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,還有眼中即將翻涌而下的滾燙。
可不能露了軟,在江容徹底放下心底的探花郎之前。
十六歲的少年,在心愛的姑娘面前,有著無比幼稚的驕傲。
洞房那夜,陸檐差點沒有忍住。江容平日里野慣了,那種無懼一切的生命力如今被鳳冠霞帔壓制住,燈火下引出讓人沖動的艷麗。
如果不是江容仍舊喪著一張臉,陸檐或許真的會忍不住欺身上去。
他們打了一夜的葉子戲,陸檐看了一夜的江容。
他的葉子戲一向很好,今晚卻是切切實實地輸了。
眼中只有江容,哪里還看的進去其他。
最后陸檐想,罷了,放不下就放不下探花郎吧,他陸檐這輩子算是栽在江容身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