鮮血噴涌,溫熱的液體澆了丑兒滿頭滿臉,可他奸險地狂笑著,朝我走來。
「活該,你們都活該!我才是天之驕子,公主府的一切明明都是我的!」
僅僅一句話,丑兒便讓我如墜冰窟,無法自拔。
嬤嬤說,這世間有一種孩子是天生壞種,他睚眥必報、喜殺戮,善惡不分。
未出閣前,我只當是民間的志怪雜談。
前世,沈凜抱來龍鳳子,我是歡喜的。
我視他們為己出,恩威并施,只盼望子成龍、望女成鳳。
可龍鳳胎中的哥哥,沈千里是個怪胎。
我對他好,他覺得我身為人母,理所應當。
我若責罰,他則加倍奉還。
三歲,他搶走妹妹的玩具,我嚴辭說教。
他立即在夜里偷進我的臥房,揪住我的耳朵,不歇余力地尖叫,直到我的雙耳流血,人也幾乎昏厥。
十七歲,他收了同窗一筆財,準備提拔其為自己的下屬,我厲聲喝止。
他便支走所有侍女下人,將我推下水塘,直到我承諾會賞他黃金百兩,才遣人將我拉上岸。
后來,是他拔去我的指甲,是他提議讓我在父母洞房之夜跪在雪地。
那時,他早已挾持殘廢的允謙出任內閣宰相,繼承我的公主府。
朱紫色官袍掃過我的臉頰,他居高臨下,聲音冰冷:「真好,公主府的一切就是屬于我的。」
他是天生壞種。
那閃著銀光發簪刺向我,一如前世,他將我的一顆真心淬上惡毒,輔以無盡的貪婪刺向我。
我不甘,我好不甘啊。
「小心!」
千鈞一發之際,一股溫暖的力氣拉開了無法動彈的我。
在朝為官的允謙聽聞府里巨變,匆匆趕回。
他將我拉到身后,抬腿踢開面目猙獰的丑兒。
「姑母,您沒事吧?」
17
三日后,公主府一案證據齊全,大理寺判決既出。
沈凜、杜浣衣殘害太子、蓄意謀反,處秋后問斬。
丑兒或者說沈千里謀殺良民、意圖傷害公主,終身囚禁天牢。
沈迢迢廢除公主府嫡女的身份,我將她安置在天牢不遠處的草屋,每日負責給她的親生哥哥送飯。
天牢陰苦,慘叫不絕。沒幾日,她便不愿去送了。
沈千里餓了幾日,開始隔著牢墻厲聲詛咒著自己的妹妹。
最后竟在有意討好我的獄卒縱容下越獄成功,殺害了她。
獄卒們悠悠趕到時,他站在血泊里啃咬著沈迢迢軀體,眼神歹毒。
后來,我不再得空打聽他們一家的恩怨。
因為允謙證明了自己的皇室血脈,拙封皇太孫,不日就要親政。
父皇母后心疼我為除奸佞,多年蟄伏隱忍,將我接去皇宮與他們一道頤養天年。
公主府從此改為太孫府,允謙卻不大樂意他一人獨居。
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雖然文韜武略,引得朝臣信服,但他還是改不了偶爾會叫我娘親的習慣。
我想為他選妃,可我又怕遇到沈迢迢那樣的歹人。
好在沒多久,他將鎮遠侯府的獨女領回皇宮,羞澀卻堅定地說,這便是他心儀之人。
那女子英氣颯爽、性格開朗,三分肖似同樣是將門之后的太子妃嫂嫂。
父皇母后為他們賜婚,這兩位情竇初開的少年姑娘當即羞得燒紅了臉。
那時,我便知道,前世最后的心結也該散了。
接下來是獨屬于我的新生。
番外
我是金鎖,我的妹妹便叫銀鎖。
我們的名字由青樓的老鴇取自一句詩詞。
銅雀春深鎖二喬。
這樣一句并不旖旎的詩句,卻在恩客的眼中別有一番滋味。
在遍體鱗傷的夜晚后,銀鎖會用她幼稚天真的幻想安慰我。
「金鎖,如果我們是那位公主,一定睡的是最軟的草床吧?」
她的話就像農民認為皇帝每日挑的是金扁擔。
我被逗咯咯笑,想起許多年前我們在慈幼局的生活,大抵也是這麼開心。
京中的慈幼局在十多年前的大災后得了公主照拂。
孤兒們不再吃了上頓沒下頓,不再光著身子睡在地上。
我們甚至還有玩具和教導詩書的先生。
整個慈幼局都知道這是公主的恩德。
只是這樣一個疼愛孩童的公主卻并沒有自己親生的孩子。
當她帶著公主府的嫡子和嫡女前來探望時,銀鎖感到很好奇。
「姐姐,那兩個漂亮妹妹和弟弟難道不是公主的孩子嗎?」
「不,那是公主殿下和駙馬撿來的孩子。」
銀鎖癡癡地看著公主府大小姐身上金銀首飾和那身不菲衣裙。
我聽到她很小聲很小聲地祈禱:「我也想做公主的女兒。」
「然后呢?」
「然后對她好。」
我敲了敲她的腦袋:「如果爸媽找來了呢?」
「那我也對她好,如果爸媽讓她傷心,那我就不要他們了。」
我笑銀鎖不懂事,讓她不要亂說,侮辱了公主。
可是不想我一語成讖,爹娘在第二年的冬日真的找來了慈幼局,找到了我們。
那對夫婦衣衫單薄,目光不斷打量著我與銀鎖。
我本心存警惕,只是銀鎖很高興,她吵著要和爸媽回家,我攔不住她,也跟著上了馬車。
那馬車有著與這對夫婦不符的高級,他們神色緊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