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親說到一半就停下了,我疑惑地望著她,但娘親并不打算同我多解釋。
直到我發現嫡姐做什麼父親都不會罵她了。
哪怕是摔了筷子要我和娘親滾,父親也只是順著她的話,轉頭讓我們離開。
我不止一次看到父親深情又溫柔地盯著嫡姐,喚著誰也聽不見的名字。
我好像猜到娘親為他們安排的結局了。
10
大年初二,姑姑回來了。
嫡姐提前遞了消息,因此看見我和娘親時,她又恢復了從前目中無人的模樣。
「某些人啊,還以為多有能耐,結果連一個死人都敵不過。」
姑父有事去了江南,所以她也不怕娘親告狀,肆無忌憚發泄著惡意。
我是不明白娘親又不愛父親,和死人有什麼好爭的?
再說陸錦元早成了一抔黃土,而娘親如此明艷美麗,自然是娘親贏了。
我不想聽這些沒意義的話,娘親卻頗有興致,不時還點頭表示贊同。
「是啊,夏郎對姐姐一往情深,真令人羨慕。」
娘親始終笑吟吟的,姑姑便說不下去了,她想要的可不是這種反應。
「算了,和你個瘋子有什麼可說的。」
她翻了個白眼,抬腳往祖母容安堂的方向走。
娘親靜靜看著,紅唇微微上揚:「好了,檸兒自己去玩會兒吧,你爹爹該喝藥了。」
雖然嫡姐霸占著父親不肯放,但女兒家總要顧慮自己的名節。
這便給了娘親可趁之機,只要嫡姐不在,他們還是同從前一樣,相談甚歡。
不知娘親下午說了什麼,晚間宴席上,父親和嫡姐始終沒有出現。
祖母察覺異樣,瞪著娘親質問:「是不是你做了什麼!」
娘親越過所有人最先動了筷子,她慢條斯理吃了片芙蓉雞:
「不是我做了什麼,而是玥兒做了什麼。母親可別說一點都沒發覺呀?」
姑姑一頭霧水,不知兩人在打什麼啞謎,「啪」一聲摔了筷子:
「林昭雪!你在玩什麼把戲!還有娘,玥兒到底怎麼了?」
祖母卻說不出話,盯著娘親顫顫巍巍站起來,「快!...快找...玥兒!」
白日還極大的雪此時已停了,整個夏府被籠罩在夜色里,顯得寂靜可怖。
娘親領著我走在所有人后面,悠閑地像在出門賞景。
直到臨近嫡姐的院子,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寧靜。
祖母和姑姑顧不上儀態,匆匆往里沖,就見父親癡迷地望著嫡姐,「元娘...」
父親倒沒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,聽說他和陸錦元相敬如賓,于琴棋書畫上交流頗多。
只是任誰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用這種眼神盯著,都會覺得毛骨悚然。
「我不是娘親!你不許過來!」
嫡姐抓過桌上的瓷瓶朝父親扔去。
瓷片碎了一地,父親渾然未覺,只是傷心地望著嫡姐:「元娘,可是我何處做的不好?」
「閉嘴!閉嘴!」嫡姐氣得直跺腳,「都說了我不是娘親!」
祖母在一旁急得打轉,還險些被瓷器砸了頭。
姑姑就沒這麼好運了,夾在兩人中間推搡間摔在地上,膝蓋手肘頓時鮮血淋漓。
嫡姐有心要幫忙,可父親眼里似乎只剩下她,稍一分心便會湊過來,「元娘...」
就在這一團亂里,娘親紅唇微動:
「夏郎,看來母親和姐姐不想你和元娘在一起,一直阻礙你們的人,該如何處置呢?」
11
娘親像海上用歌聲迷惑人心的海妖,三言兩語引得父親逐漸癲狂。
「誰也不能阻止我和元娘在一起,誰也不能...」
他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匕首,狠狠扎進姑姑腹間。
鮮血汩汩而出,父親置若罔聞,繼續尋找下一個破壞他和「元娘」在一起的人。
祖母嚇傻了,倚著墻壁大喊大叫,試圖讓父親清醒過來。
可她這番模樣在父親眼中便是妄圖棒打鴛鴦的惡人。
祖母和姑姑齊齊倒在血泊里,娘親笑著拍手:「恭喜夏郎,從此便可以和姐姐朝朝暮暮了。」
嫡姐也嚇傻了,等回過神猛地瞪大眼睛:「林昭雪!是你害死了祖母姑姑,你怎麼還有臉笑!」
娘親疑惑地眨眼:「為什麼不笑?你們越痛苦我就越開心呀。」
父親丟掉匕首又湊到嫡姐跟前,說著曾經和陸錦元說過的話。
嫡姐已然快崩潰了,一把推開他:「瘋了,你們全都瘋了!」
「是啊。」娘親一步步走近,白裙染上鮮血,猶如窗外點點落梅。
她撿起匕首,在嫡姐驚慌的目光中狠狠扎進自己肩膀,「早在嫁入夏府的第一天,我就該瘋了。」
......
祖母和姑姑死了,死在父親手中。
娘親因為保護我和嫡姐也受了傷。
誰都不知道父親為何會發狂,只能從他被捕時的瘋言瘋語中猜測一二。
為情所困,為情所瘋。
眾人感嘆父親和陸錦元的神仙愛情時,也會同情一番娘親。
夸她作為繼室,已經做的夠好了。
只有嫡姐每每聽到這些話便大罵娘親,說一切都是娘親導致的。
她不止一次敲響鳴冤鼓,一遍又一遍讓衙役把娘親抓走。
起初眾人還會同情她,驟然失去這麼多親人還被退了婚,任誰都受不了。
可后來嫡姐見無人信她,還幫娘親說話,脾氣上來便懟天懟地,懟的再沒人愿意聽她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