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我們都想岔了。
下一秒,娘親臉上不見分毫惶恐,仿佛方才只是一場夢。
「這已經是本月姐姐回來的第六次,哪有嫁出去的人還總往娘家跑。」
「是我不懂禮數,該讓門房攔著些,再派人去李府通報聲,好讓他們接姐姐回去。」
話落,姑姑臉色瞬間陰沉下來。
「你在威脅我?」
「什麼威不威脅。」
娘親在笑,那笑卻像是一張畫出來的面具,完美無瑕,沒有一絲感情。
「我知曉姐姐在李府過得不舒心,這才時常會來。姐姐不要怕呀,我已讓人去李府討公道了。所有讓姐姐不開心的人,都、該、死。」
案上燭臺發出噼啪的聲響。
姑姑被娘親嚇著了,她緩慢而艱難道:「林昭雪,你是不是瘋了...」
「怎麼了?」娘親勾起唇角,歪了歪頭:「有什麼不妥嗎?」
姑姑尚未來得及罵娘親,小廝來稟李府來人了。
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姑姑失了姿態,握成拳的手骨節泛白,還在發顫。
「娘,怎麼辦?都是你這個賤人!都是你!」
姑姑一巴掌扇在娘親臉上,而姑父便在這時走了進來。
場面一時彌漫著令人難堪的窒息。
姑姑被帶離時一直哭喊著自己錯了。
祖母擔心地想追上去卻還是忍住了,她出面只會讓事情更糟糕。
于是她只能把情緒發泄在娘親身上。
「你是故意的對不對!明知小檀在李府過得不如意...」
「是啊。」
娘親低頭欣賞自己剛涂的蔻丹:
「明知為人婦有多不易,母親說姐姐怎麼就不會體諒我呢?」
「這回姐夫會怎麼收拾姐姐呢?我覺得還是休了吧,送去道觀也不錯,母親覺得呢?」
祖母沒有回答。
她指著娘親,喘著粗氣,「赫赫」了兩聲,暈了。
5
祖母終于認清現實,她稱病拒絕我和娘親請安,又偷偷給嫡姐遞了話。
要她乖乖學規矩,只有出來了才能收拾我和娘親兩個賤人。
不知娘親哪找來的嬤嬤,府里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消息。
娘親揮揮手表示知道了,繼續低頭細細抹著手脂。
經過一段時間的養護,我胖了不少,皮膚也開始白皙起來。
這樣的日子真的太開心了,我有些不想嫡姐出來。
「娘,我們不做點什麼嗎?等長姐出來...」
「等夏玥那個丫頭出來就好玩了呀。」
娘親攬過我,柔聲道:「游戲嘛,人多才有意思。」
不到兩月,嫡姐瘦了許多,人也規矩了。
「女兒給父親、母親請安,從前是女兒太過驕縱,今后不會了。」
說來夏家也是世家,嫡姐如今知書達理的模樣才算得上大家閨秀。
父親很高興,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。
席間,嫡姐又以茶代酒同娘親賠不是,甚至把最喜歡的寶石頭面送給了我。
她實在太溫柔了,要不是父親有事離開,我都快信了。
眼看父親走遠,嫡姐撂了筷子,臉上還是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模樣。
「之前是我輕敵。可林昭雪,今后你拿什麼同我這張臉爭呢?」
嫡姐這話說得怪怪的,仿佛側室跟主母爭寵一般。
但話糙理不糙,她乖順起來,和父親房里那些畫幾乎是一模一樣。
我還未想好說什麼,娘親擦了擦嘴角,笑起來。
「辦法不是很多麼,比如...」
她拔下頭上的簪子走近嫡姐:「就像當初你要對檸兒做的那樣,劃爛了,不就好了。
」
「玥兒乖,娘親保證,絕對不會痛的。我會很溫柔很溫柔地,劃開你細嫩的臉皮...」
「你敢!」
嫡姐忿忿拍掉娘親手里的簪子。
栩栩如生的玉蘭花裂開數道裂痕,娘親俯身撿起來,臉上扯開一個明艷的笑。
「你知道這只簪子的主人,是誰嗎?」
「什麼...」
嫡姐幾乎是立刻意識到娘親下了圈套,可惜晚了。
父親剛走進來,娘親絕望地閉上眼睛,略為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:
「夏郎,姐姐送我的簪子碎了。」
「我只是想把她送給玥兒,她怎麼能這麼對姐姐的遺物。」
嫡姐氣得面紅耳赤,指著娘親罵:
「明明是這個賤人想劃花我的臉!他們都看到了!」
她氣急敗壞地拉過角落里的婢女讓她作證。
可在場下人嘩啦跪下后,嘴里只有一句:
「夫人什麼都沒說,是小姐忽然摔了簪子。」
「你們,你們...」
嫡姐氣急,肩膀止不住地顫抖。
父親卻比她更氣,眼底的戾氣幾乎快化為實質。
他竟然伸手掐住了嫡姐的脖子:「不許你用元娘的臉作惡!」
嫡姐被掐的臉色通紅,眼眶突出。
而原本來傷心欲絕的娘親恢復了冷淡的模樣,就在一旁靜靜看著嫡姐掙扎。
直到嫡姐翻著白眼快死了,娘親才握住父親的手:
「夏郎,快松手。這到底是姐姐的臉,死了就不好看了哦。」
6
嫡姐又被關回去學規矩了。
回到院子,我猶猶豫豫問娘親究竟想做什麼。
以祖母和嫡姐的性子,我已經不信她們會改變了。
而一次又一次挑釁,難保她們不會被逼急了做出點什麼兩敗俱傷的事。
娘親托著下巴反問道:「檸兒知道貓抓到獵物為什麼不會馬上咬死嗎?」
「因為...它不餓?」
「不是哦,因為比起輕而易舉地殺死獵物,狩獵的過程更有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