估計他怎麼也想不明白,小姐平時對我跟對小狗似的,怎麼還能把通風報信的人交給逃跑未遂的小狗咬。
我也想不明白。
但沈姝的事,原本就跟她高興擰我不高興也擰我一樣,沒有道理可講。
「這人怎麼處理?」
我抬頭愣愣地看著她,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在跟我說。
「問你呢芝芝。」
「啊......咱們這兒私自殺人犯法嗎?」
「犯。」
「那還是半夜沒人再殺了丟荒井里吧。」
小顧嚇得臉跟屁股一樣白。
我沒好氣地給他提上褲子:「再打一頓板子趕出去吧,死在府里晦氣。」
沈姝點點頭,讓人把小顧帶出去。
這時候天色天色已近黃昏,屋里還沒點上燈,沈姝坐在梳妝臺前獨自拆著繁復的發髻。
「奴婢來吧。」我極有眼力勁。
「不用。」
「那奴婢去點燈。」
「站住。」
我的雙腿被沈姝一句話釘在地上,她的語氣過于凌厲,實在不像有什麼好事要發生。
「你為什麼要跑?」
「再也不敢了。」我被釘住的雙腿一軟,撲通跪下。
「我是問你為什麼。」
我正猶豫著想個什麼理由,沈姝又追加了句:「說謊就把你送給小顧做老婆,他板子應該還沒挨完,一會兒你等他一塊走。」
跟小顧走,那他估計出門就要把我賣到山里挖煤去。
「說吧芝芝。」
「奴婢怕疼,怕死,不想再挨擰了!!」我終于被逼供出了實話。
沈姝似乎有些意外,流露出些許憐憫之意。
說不定,這變態小姐突然良心覺醒,從此不再虐待我了。
「這樣啊,」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,「那以后......」
我期待地看著她,要是身后有條尾巴,估計已經搖到天上了。
「以后我下手輕一點,不要跑了。」
天越來越黑,我已經看不清她的表情,竟然產生了她說這句話很溫柔的錯覺,只好一骨碌爬起來道:「奴婢去點燈。」
不知道是不是怕我跑了后就沒有大腿手感這麼好的丫鬟了,打這以后她擰我的頻率大大降低,也沒那麼兇殘了。
當然,也有可能因為她要嫁人了,性情就變得溫和了些。
沈姝要嫁的,是本朝年少有為的小將軍,周琰。
皇上非常喜歡他,喜歡到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地步,但這位小將軍向來桀驁暴烈,他轉念一想公主金尊玉貴,哪能受這委屈。
又一轉念,這般青年才俊不指樁好婚事實在可惜,這念頭,就轉到了沈相的女兒頭上。
可是,我們小姐也是京城有名的小炮仗啊!
想到之前她說她的嫁妝里包括我,我的心情就無比沉重。
現在光伺候一個有些暴力傾向的小姐就夠難了,再攤上個更暴力的姑爺,到底要怎麼活。
這新姑爺可是武夫,生氣可不會像沈姝說「芝芝,把裙子掀起來」那麼簡單,估計起碼得「芝芝,把腿卸下來」。
想到這里,我的腿已經開始痛了。
愁得我天天暴飲暴食,胖了好幾斤。
沈姝倒是瘦了。
皇后因為自己女兒不用嫁小將軍心情大好,對這樁婚事尤其上心,生怕沈姝撂挑子不干似的。
我們府里來了宮里的教習姑姑幫著準備沈姝在婚禮上的穿戴,順便,教導她如何侍奉夫君。
以她的習性自然是不樂意學的,但教習姑姑每隔幾日就要回宮向皇后匯報學習進度,沈夫人為了相府的臉面,迫著她學。
我本以為她忙起來累起來就顧不上我了,可我忘了,沈姝擰我是不講道理的。
皇后賜的禮服是量了尺寸送進宮做的,卻不知為什麼腰身小了一寸。
沈夫人叫大家不要聲張,她自有辦法。
她的辦法,就是把沈姝的三餐換成水煮老白菜幫子。
沈姝吃了一頓后,就開始要我陪著吃飯,她吃我的丫鬟餐,我吃她的老白菜幫子。
我之前暴飲暴食長的那點兒膘幾天就吃沒了。
挨餓也就罷了,我更憂心的是她這腰圍瘦不下來到時候怎麼交代。
她說她自有辦法。
他娘的。
這家人的「自有辦法」每一回都彎彎繞繞地害到我身上來。
我真的怕了。
提心吊膽一個月,終于到了婚禮前夜。
喜服剛裁出來時沈姝還能掙扎進去,現在再試,卻是無論如何也勉強不了了。
只見她掏出個東西穿上,猛吸一口氣抓緊床柱:「來吧芝芝。」
我一打量這材質這形狀,難道就是最早的束腰嗎?
「發什麼愣?」
我回過神來,兩手抓住帶子幫她系上。
她吸氣我使勁,她再吸氣我再使勁。
終于,勒出了能塞進喜服的腰圍。
我松了口氣,原本還疑心她不想跟這素未謀面的小將軍成親,想把我塞進花轎自己跑路。
是我小說看多了。
小將軍來迎親的時候,騎的是御賜的白馬,一身烈火似的紅,發如潑墨,飛眉入鬢。
面相倒是很和善的,跟我最近聽多了傳聞臆想出來的那個暴躁少年不能說一模一樣,起碼毫不相關。
「姑爺長得還是挺像個人的,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。
」我瞄到周琰的真容后,悄悄給沈姝咬耳朵。
沈姝蓋著蓋頭沒聽見似的,并沒有回應。
這蓋頭難道還隔音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