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陸掌印,罪不容誅。」我看著他愣怔的眉眼,抬手指揮身邊的小太監,「賜鴆酒一杯,當場處決。」
他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緊抿成一條薄線,一雙凌厲的眼此刻灰敗得不見半點光彩,連背脊都一瞬間佝僂。
「為什麼?」他依舊不死心,固執地想要個答案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,無聲地告訴他:「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酣睡?」
他看著我的嘴唇像是辨認了很久,最后了然地點點頭,一雙眼像是被針扎了一樣,紅得不可思議。
「原來,這便是養虎為患。」
「我以為是我養了個傀儡,沒想到,我才是那個傀儡。」
他看著那杯酒,連掙扎都沒有,仰頭喝得一滴不剩。半刻鐘后,吐出一大口血,死在了眾人眼前。
他身體墜地那刻我猛地抓緊了蟠龍椅,一瞬間,竟有些慶幸,幸好我留了后路沒有真的殺了他。
他醒后再不是什麼陸離陸掌印,而是后宮的一位新進宮的公子。
我抱著剛醒來的他,對他說著纏綿的情話。
「乖乖留在我身邊,我會對你好的。」
他的手在我身后抬起,落在我的發間流連。
「陛下薄情寡信,比你父皇當年,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。」
我的背脊一涼。
我知道是他拔下我的發簪,抵在了我的后背。
但我知道他不敢刺進去。
愛是命門,我就是他的命門,沒有人能殺了自己的命門。
那天后,我們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冷戰。
他不肯低頭服軟留在我的身邊,而我一個一個往后宮抬男人,逼他吃醋發怒。
我們就這樣,用各自的方式將彼此越推越遠,走向死局。
16
我們一同從夢里驚醒,抵著鼻尖就開始接吻,兩個像是被情欲沖昏了頭的野獸,抱在一起相互撫摸、慰藉。
溫柔的吻也慢慢變成一場勢均力敵的撕咬。
我們在血腥味里盡情地吻著對方,一邊喘息一邊攻城略地,誰都不肯認輸。
直到一陣寒風呼嘯而來,破開窗欞帷幔,吹到我們躺著的床上。我瑟縮著打了個冷戰,而他卻是撐著床沿,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。
最后,他吐出了一口血,身子一歪,倒在了我的懷里。
「陸掌印他是憂思過度,心肺郁結。」
太醫站在床前恭恭敬敬地上稟,我看著懷里依舊昏迷的男人,問道:「他這樣的身體,能出宮嗎?」
太醫沉思了一下道:「沒準陸掌印出宮之后游山玩水上一陣,見見不同的風土人情,斷了不該有的念想,也許,這病就好了。」
「不該有的念想
?」我重復了一遍,摸摸他泛紅的眼角,「忘了我,你就會好嗎?」
我抬起他蒼白的五指,輕輕吻了上去,「那就忘了我吧。」
春分那日,冰雪消融。
我站在宮門口送他。
他坐上馬車,又從馬車的的小窗里撩開簾子看向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。
「這皇宮的的宮字,榮華富貴下張著兩張血盆大口,一張吃掉我的子孫根,斷了我的子嗣緣;一張吃掉的我的良善心,絕了我的積福德求來生的可能。」
「原以為一輩子就這麼被困住了,沒想到如今卻走了出來。」
他說完又看向我:「陛下,我最后問你一件事情。」
「你說。」
「當年你殺那個紈绔,是真的為了我,還是為了利用我集權。」
我擅長說謊,花言巧語張口就來,可那日我看著他認真執著的眼,那句假話在我喉頭滾了好幾番,終究還是沒能出口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
他在我的猶豫中看到了答案,用沒有血色的嘴唇抿了抿,露出一個笑來。
「那是臣第一次心動,卻不想,原是陛下的一場計謀。」
「陛下好算計,臣真是自愧不如。」
他收回視線,放下轎簾,輕聲對馬夫道:「走吧,沒準到了江南,我們還能趕得上盛開的春花。」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