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離便是這時候過來的,皇長姐見他來了便匆匆站起來,揮了揮袖子讓我快滾。
我拖著酸痛的膝蓋往走到一處假山,偷眼往后看。
只見皇長姐站在他的面前,素來高傲的她此刻沒有半點架子,小心地與他搭著話,似是有意討好。
而身為宦官的男人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,做足了一副掌權者的派頭。
那時候我便想,我要是能攀上他就好了,若是能得他庇護,這宮中便無人敢欺負我了。
如今我夢想成真,不光攀上了他,還坐上了這九五至尊之位。
6
陸離自上次倒下后身體久久不愈,而我的大婚典禮也一拖再拖,就
這樣耽擱了下來。
這些日子我天天守在陸離的梧桐宮,盯著他把那黑乎乎的藥汁喝下去,起初他不肯喝,我就用嘴給他都渡進去,這樣弄了兩三次,他也就妥協了。
這藥一碗碗喝進去,身體到底也是好了些。
我白日里坐在案前批改奏折,他就半躺在窗前的貴妃榻上,裹著厚厚的毛裘看窗外的那株紅梅,神色雖是淡淡的,可多少也帶了點歲月靜好的味道。
冬天的夜晚來得早,我沐浴完之后就穿著寢衣直接鉆進他的錦被,牢牢地從后面抱住他,撥開他墨色的長發,往他后頸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。
「孽生,我長在冷宮,父皇不疼我,母妃又瘋癲。」
「我從小掙扎求生,為了一口飽飯能夠與狗爭食。」
「我沒有被人愛過,也不知道什麼是愛。」
「從前我一直不甚在意,可現在我卻想知道了。」
「你教我吧,我會學著怎麼做一個合格的愛人。
」
「我會愛你的。」
他聽完我的話后,喉頭一滾發出一聲哽咽,原本輕而有序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,最后在我伸手摸進他衣襟時猛地抓住我的手轉過身,一雙狐貍眼在夜色中波光瀲滟地瞧著我,眼角的紅像是一把鉤子一樣鉤在我的心上。
「陛下……」他依舊做著最后的掙扎,卻被我幾乎蠻橫的動作化解。
我和他同床共枕睡了許多年,他的身體我最熟悉,我壞心眼兒地剝了他的衣裳,一雙手專往他敏感處鉆。
他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頓時煙消云散,被我拽著荒唐下去。
那夜的最后我執著地問著他能不能別離開。
他似乎是嘆了口氣,然后將我抱進懷里,吻得極深。
我在他的的吻里,恍然想起了我當時是怎麼做計,讓他以為我對他情根深種非他不可的。
7
那時候的他總是時時刻刻和我在一起,一為監視我,二為教養我。
下朝后他會和我一同回到御書房,站在我身后和我同看一本奏折,他念一句我批一句,末了還要檢查。
我啟蒙得晚,一手字寫得歪歪扭扭的,他每每看了都要露出一兩分嫌棄神色。
「這字練了兩三年了,怎麼還能寫得這樣差?」
我無力辯解,只能垂著頭聽訓,說到最后他也無趣起來,只好從身后半圈住我,握著我的手寫字。
他的字鐵畫銀鉤,一筆一劃皆是風骨,我日以繼夜學了許久,才終于學得了一些皮毛。
都說,是誰養出來的就會像誰些,我自十三歲就被他養在身邊,除了這一手字之外,身上多少也沾染了他的脾性。
我十六歲這年的花朝節,依宮中慣例宴請百官。
赴宴的多是當朝顯貴、皇親國戚。
有些世家子弟,也能仗著家中的地位來宮中露一露臉。
我向來討厭這些宴會,他們當面尊我一聲陛下,可背后卻笑我是個傀儡皇帝,我雖坐在高位聽不到他們的閑言碎語,可他們望向我時眼中的那幾分鄙夷,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宴會過半,我隨意尋了個頭疼的由頭,偷偷跑去御花園散心。
這一散心,便聽到了一個紈绔在大放厥詞。
他是三朝老臣的嫡長孫,仗著家世口無遮攔慣了,即使到了皇宮也不見收斂,大著舌頭跟一群世家公子胡侃。
我瞧著他不爽許久了,可奈何他祖父為官五十余載,幾度登相,門生遍布天下,我實在動他不得,只好當作聽不見,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卻在抬腿要走的時候聽到了他猖狂的犬吠。
「我們陸掌印啊,姓陸命離字孽生,生得一副妖孽容貌,聽說他十五歲自凈入宮前,是前朝高官養在家中的孌童,我爺爺還在酒宴上見過他,那時的他哪有這般風光,卑躬屈膝斟酒獻媚,比下人還要卑賤。」
「他那主人啊,給他賜字孽生,被他迷得神魂顛倒。可他倒好,轉頭勾搭上了另一個高官,兩個昔日好友為了個孌童鬧得不可開交,最后扯出叛國重案,兩大世家一起被誅了九族。」
「倒是他,將自己摘了個干凈,自凈入宮,憑著一張好臉深得先帝恩寵,連家國實權都拱手相贈了。」
「可惜當今圣上是個女子,不然也能好生享用一番
。」
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陸離那不堪的前半生,心口有什麼酸澀的東西漫上來,連我的眼眶都生澀發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