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這一次,我沒有幫錯人。
三個月下來,阿彎和青珩日日陪著我往返醫館,雖然辛苦,但卻很有治病救人的成就感。
回想起前世進入成王府做兒媳那謹小慎微的日子,如今的生活對我來說和仙境簡直沒什麼兩樣。
貧苦百姓雖然沒錢看病,但卻并不是不懂感恩。
有時是一捧青棗,有時是一個南瓜,禮輕情意重,他們的心意我全都明白,并被深深感動著。
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黃昏,我和青珩她們剛剛回府,便不巧碰到了江挽月,和她身后的段承煜一行人。
她一身織錦宮裝,瑪瑙、珍珠、翠玉并金銀制成的整副頭面,流光溢彩襯得她更顯尊貴。
見到我帶著兩個丫頭素衣簡衫,她先是輕蔑地上下掃視一番,隨后像得了趣,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「哎呀我說堂妹,你整日不守規矩在外面拋頭露面也就算了,可總該穿件像樣的衣裳撐撐門面,叫別家官眷看了,還以為我們家薄待你呢。」
說著,她又得意道:
「陛下有旨,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都要去宮中赴宴,可惜二叔死得早,不然也能有你一口飯吃。」
青珩早就習慣了她的奚落,阿彎先忍不下了這口氣。
她正要沖出來為我出頭,就被我一把拉了回去。
我面色自若,微笑著說。
「那就祝堂姐一路順風。」
擦肩而過時,段承煜的目光落到了阿彎的身上,她被我養了幾個月,狀態和脫胎換骨沒有什麼兩樣。
而段承煜雖然混到了江挽月的身邊,可聽說被動輒打罵,如今怕是已經新傷疊舊傷了。
他眼中情緒復雜,我懶得分辨,帶著兩個丫頭便回了房。
如今的境遇,都是段承煜他咎由自取。
回房的途中,阿彎還在憤憤不平,青珩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,說道:
「看你急得,放心,咱們小姐想欺負人可從來不動嘴。」
阿彎疑惑地看向她,青珩和我對視一眼,小聲說道:
「等江挽月回來,看我不給她下點蘇藤粉,非叫她腹痛個三天三夜不可!」
可還沒等到我們下藥,江挽月一行人就先出了事。
06
回府途中,江挽月一行人遇上了流寇。
她和叔父叔母雖然受了驚嚇,倒也毫發無傷,可他們身邊的侍衛卻有將近半數沒能跟著回來,足以見得其中兇險。
而段承煜是回來的侍衛中,傷得最嚴重的那個。
他渾身鮮血淋漓,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,嘴唇更是沒有一點血色。
隨行的侍衛說,他是為了保護江挽月才傷得這麼重的。
這在上輩子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。
我記得前世雖然也有流寇,但并沒有這樣兇險,段承煜因為被我叫去晾曬藥材,也并沒有受傷。
重來一世,許多事情都在悄然發生著改變。
我象征性地問了個好,便沒有和他們再多接觸。
我不認為江挽月會因為段承煜舍身相救而改變心意,但至少也會不再苛待段承煜。
可沒想到,再次知道段承煜的消息時,他已經被送到了最偏僻荒涼的院落里自生自滅。
青珩和府里的丫鬟婆子打聽到,原來段承煜在重傷后,對江挽月自不量力地剖白了心跡。
他說自己愿意為了江挽月去死,希望江挽月能接納他的心意。
可他沒想到,江挽月大驚失色,連夜叫人把他丟進了最冷僻的院落。
我笑了,段承煜還真是天真,他難道以為在江挽月的心中,他的情意和生命會比江挽月的清譽和婚事更重要?
還有兩個月,就是江挽月和丞相家公子成親的日子,她斷然不會讓段承煜毀了這一切。
我沒有去看熱鬧,熱鬧卻找上了我。
約莫過了半個月,段承煜竟然拄著拐杖出現在了我面前。
在見到我的那一刻,他雙眼通紅,立刻丟了拐杖跪倒在我身邊,抓著我的手腕死也不肯讓我離開。
他聲音急迫而哀傷,不住地對我道歉。
「對不起,對不起,挽星,我知錯了,我真的知錯了!」
「當初是我混賬,是我眼瞎心盲,錯把珍珠當魚目,你對我那麼好,我卻辜負了你。」
「挽星,我愿意用一輩子來贖罪,只要你肯給我這個機會。」
「你知道的,成王就快要回京了,馬上就會有人來認我回家,我會讓你成為比江挽月更加尊貴的女人……」
段承煜絮絮不停,他不停地許諾著日后會如何敬我愛我,我卻一言不發,靜靜地看著他。
良久,他才乞求似的仰視著我。
「挽星,你說句話好不好,求求你,原諒我……」
「絕無可能。」
我面無表情地說:
「段承煜,每一次見到你,都令我覺得無比惡心。」
段承煜離開時失魂落魄,可隨即,我便叫青珩為他送去了治病的湯藥。
青珩說,段承煜先是驚喜,隨后便開始痛哭流涕。
我冷冷一笑,本來打算等到時機成熟把藥下到他的飲食中的,如今摻到治病的藥中,也算殊途同歸。
我當然不會心軟原諒他,我只是想讓他慢慢地死。
等到成王妃認回了獨子,卻眼睜睜看著他毒入肺腑無藥可醫才最有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