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因為陛下想收回爹爹手中的兵權,只是咱們一直謹言慎行,才沒被陛下找到機會罷了。」
我重重一嘆。
「淼淼,這些年,太子為了替陛下分憂,沒少給爹爹下絆子。」
「他若能突然想通娶你,自然極好。可他與咱們云家勢同水火,此番他說不定也是故意玷污你,只為惹怒父親,拿住他的錯處……」
我話說得直白。
幾乎將「解她困境」和「對付云家」的方法宣之于口。
沈黎不傻。
不消片刻,便眸光微閃,垂頭藏住眸中的情緒。
「我明白,可是我害怕……」
今夜來的目的,本就不是為了削她的頭發。
見狀,娘親輕聲啜泣撫了撫她的頭頂,回頭望向爹爹。
「將軍,今夜便先作罷可好?咱們再想想,看有沒有其他法子,實在不行,明日……等明日……」
她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。
爹爹也輕嘆一聲。
裝作不忍。
「行,便依你……」
16
這一夜,我們沒在沈黎房間待太久。
離開后,也并未回房,而是回到了祠堂后的密室里。
我與爹爹一人執白,一人執黑,無聲對弈。
直到半夜,府中暗衛來報。
沈黎換上侍女的衣裳,悄悄從后院出了門。
「將軍,她先是去了城北一座賭坊,之后便換了行頭,由泔水車掩護,悄悄入了東宮。」
「那賭坊似乎有異,可要派人去查?」
爹爹眼神冷冽,表情卻分毫未變。
「不急,先讓人盯著,以免打草驚蛇。」
待到暗衛離開,才勾唇輕嗤。
「你猜得果然不錯,她背后還有人。」
沈黎的確有些心計。
可我并不認為,上一世僅憑她一己之力,便能覆滅云家,穩坐太子妃之位。
「兄長離開已快有兩個月了吧?是該書信一封,讓他回來了……」
我在燈火錯落跳躍的棋盤上,落下一顆棋子。
看著只因一子便縱贏全局的白子。
心情忽然好極。
17
沈黎潛入東宮,與太子密談了什麼,我大約能猜到些許。
無非是「云家冷情,愿意用云家兵權換條活路。」
倒是沒枉費我的一番鋪墊與苦心。
不出所料,太子一夜之間改口,聲稱愿意納云家嫡次女為側妃。
甚至請旨示意,將納妃禮定在半月之后。
略顯著急。
這消息一出,坊間眾說紛紜,罵聲一片。
可太子卻渾然不在意。
因為沒幾日,坊間便漸漸流傳起新的傳聞。
傳聞里,太子與云家嫡次女早年在民間便相識,太子對云家嫡次女有救命之恩。
兩人早就情投意合,暗中許下終身。
冬獵那日,太子再次于歹人手中救下云家女,親自將人送回云家。
二人守禮知節,并未逾矩。
民間向來喜歡聽這等天家秘聞。
尤其是這種風月之事。
不幾日,坊間對太子與沈黎的謾罵,就變成了贊嘆與艷羨。
全然忘了,就在前幾日,抵死不認,罵云家人無恥的正是太子。
納側妃懿旨送來府中那日,沈黎一掃前幾日的陰霾。
她穿著一襲石榴紅的襖裙,刻意來我的院子,笑吟吟問:
「阿姊,我就要嫁給太子了,你可高興?」
我也朝她笑:「自然高興。」
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。
我如何不高興?
「阿姊高興就好,我還擔心阿姊會怨我呢。」
大約以為攀上太子,就離扳倒云家更近一步。
她垂下眼瞼,穩住情緒。
可言語中,卻還是隱隱透出幾分得意。
「若那日太子殿下遇見的是阿姊,說不定如今成為太子側妃的人,便是你了呢。
只可惜,阿姊不及我,沒那個福分。」
看著她眉眼間幾乎藏匿不住的「勝券在握」。
我忍不住勾起唇角。
「的確,阿姊不及你。」
麻雀飛上枝頭,抓到了最高的那根枝丫,便以為江山盡在掌握。
可飛得越高,一擊而中時,摔得才越慘。
也不知,她摔下來那日,會是什麼樣子?
真是好奇。
18
太子側妃,名頭雖然好聽,但與妾也無異。
納妾無須三媒六聘,選個吉時將人接進東宮就行。
可也不知是太子看重云家,還是與「云家嫡次女」感情甚篤。
太子竟敲鑼打鼓,宴請了一眾朝臣前來觀禮。
可云家大門前,喜婆喚了三次入轎,沈黎都不為所動。
直到太子再三催促。
她才掀了蓋頭,「撲通」一聲跪在太子面前。
「太子殿下,臣女有罪。」
她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。
臉色蒼白,雙眼通紅,明顯哭過。
太子也微微皺眉。
可若細看,就能瞧見他眼底隱隱閃爍的興奮。
「大喜的日子,你這是做什麼?」
沈黎抬眸,朝我和爹娘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。
表情似糾結不忍。
「今日臣女出嫁,本應高興。可臣女無意得知一件關乎大梁安危的秘聞,不說出來,臣女心有難安。」
她聲音哽咽。
太子面色雖沉,但表情卻并無多少意外。
「說。」
聞言,沈黎深吸一口氣,似終于下定決心,淚眼盈盈。
「爹爹身為大梁鎮國將軍,理應心系大梁,為大梁百姓謀福祉。」
「可前兩日,我卻無意間在爹爹的書房里,發現他與周軍往來的書信。」
19
云家通敵,還是「云家嫡次女」親口揭發。
此話一出,滿座嘩然。
「云家四代從軍,祖上從大梁初建就跟著昭帝打天下,怎麼可能通敵?」
「就是,云將軍雖然被調回都城,但十萬鎮北軍只聽云家號令,那可是開祖皇帝白紙黑字頒了圣旨的,兵權在手,通敵說不過去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