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我冷眼看向極其憔悴的周燼,多日不見,他清減許多,長眸下一片青黑,整個人籠在一股郁氣之中。
定北王野心勃勃,周燼卻是忠心耿耿。
可他更敬愛他的父王,在忠孝之間選擇了后者。
至于我與他?
早已如煙云散去,只是回憶里的光也是算計罷了,又有什麼妨礙。
壓下心中最后一絲刺痛,不再猶豫,揮鞭縱馬,帶著千軍萬馬殺了過去。
始料未及的是,我以為會拔劍應敵的周燼卻放棄了抵抗。
他只身上前擋住了我面前定北王的雷霆一劍,漆黑的眸子牢牢地盯著我,那里頭千般情緒,我未曾能讀懂一二。
而本就勢弱將敗的定北王也終于崩潰,跪倒在地。
我扶住面無人色的周燼,聲音難聽得我差點以為不是自己發出的,「我不需要。」
「我知道。為你而死,是我最好的結局。」
周燼費力地勾了勾唇,一如初見。
垂眸看見他手中碎裂的玉蘭簪,我的眼睛愈發干澀疼痛。
他那日將東西扔過來后,我又去當掉一次,還自我安慰賺了兩筆錢。
拿走碎玉塞進盔甲中,舉起長劍。
定北王軍扔劍聲紛紛響起,鳳仙城門大開。
我坐在黑風上,迎著山海般的簇擁和歡呼進城,同離開時毫不相似。
物是人非,不過如此。
入宮見了皇上,他目光觸及我一身銀色鎧甲,終歸起了波瀾。
抱拳跪地,「請陛下恕罪,父親受逆賊坑害,殞命漠北,臣女受父親遺志,不得以領兵勤王。」
「起來,朕非迂腐之人,天大的功勛,何罪之有?」
我內心略微觸動地站起,看見他慘白的面色,忍不住皺眉,皇上似乎身子骨垮了。
論功行賞,我承襲父親的爵位,擢升一級,成了大周史上第一個女爵——定遠南伯公。
皇上讓我有了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,去鎮守漠北,完成父親遺志,守衛大周安寧。
縱然戎奴已滅,可我似乎已經忘不掉也舍不得北國的風雪,終究不想再留在京城。
拿著圣旨懶懶散散地朝宮外走,眼前卻出現了一道白色身影。
「臣,參見殿下。」我拱手朝周郢行禮,他卻未曾開口。
就這麼僵持著,周郢上前握住我的手臂將我拉起。
撞進他有些猩紅的眸子,我的心還是狠狠地揪了起來。
周郢薄唇隨著眸光動了動,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,最后變成了清清冷冷的兩個字,「節哀。」
明明早就平息,可他這樣普通的兩個字,還是勾起了我心中的萬千悲痛和委屈。
眼淚止不住地冒了出來。
頭被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,周郢安撫似的拍著我的后背,等我止了眼淚,他才啞聲開口,「你不見孤。孤本也不想見你。可一想到孤的歌兒,一個人忍著喪父之痛,殺進戎奴腹地,殺回鳳仙,吃了這麼多的苦,或許還受了傷,孤便忍不住了。」
腦子就這麼空了,心軟成一團,又酸得絞起來,一陣陣地疼。
我的殿下,這樣好,卻不屬于我。
費力推開他,我擦了擦眼淚后退一步,再次行禮,「臣明日便啟程回漠北了,恕臣失禮,先行離開。」
說完,我也不等周郢同意就避開他朝前走,路過周郢身側時,被他拉住了手腕。
克制不住偏頭看他,他臉色慘白,好似琉璃般脆弱,努力地克制著情緒,「等等孤,等孤安排好一切來找你。
」
我不得不承認,聽見這句話的時候,自己有心存僥幸,心臟瘋狂地跳動,但終歸被冷風吹醒,我拂開了他的手,「殿下保重。」
這一次,周郢沒有再抓住我。
我一直走一直走,沒敢回頭,終于到了拐角處,忍不住偏頭看過去,那白衣美人仍舊立在原地,一動不動,似乎亙古如此。
領兵回漠北的時候,褚嬌和母親正站在城樓上等我。
她們相攜站在風雪里,融進了瑩白的景色中。
這樣美好,卻有些許缺憾,畢竟父親不在了。
我揮鞭縱馬,急切地先一步入城。
母親和褚嬌正好下來,「歌兒,你真有你父親的風姿,好啊,好啊,走,咱們回家。」
自此,每日練兵后回府同褚嬌和母親用膳,陪著火火玩上一會再看兵書入睡,一晃四年。
「將軍!軍營外有個白衣公子求見!」傳令兵急匆匆地跑進我的軍帳中。
聽見白衣二字,即便已時隔數年,我仍控制不住心中一陣悸動。
明知不是他,卻還是稍顯急切地走了出去。
遠遠地,就看見一白色人影立在荒茫的雪地里,清瘦挺拔,天地一色。
近鄉情怯,我竟然腳步慢了下來,「殿下。」
「歌兒,我來了。」周郢轉身,眉眼化開。
明明身在北國風雪之中,我卻仿佛看見了南國的萬千花開。
24
我和周郢大婚這天,新帝竟然千里迢迢來了漠北。
周郢原本帶著輕淺笑意的臉冷了下來,「陛下不覺得自己荒唐嗎?」
「皇兄,朕……朕只是想你了,還想看看皇嫂。」新帝周復垮著個小臉看向我。
好在漠北沒人認識皇帝,「別生氣了,我們可以大婚結束護送陛下回京。
」
我拉了拉周郢的袖子,他低頭看著我們纏在一起的喜服,唇角翹了翹,「他怎麼來的,便讓他怎麼回去便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