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才沒有憂心。
我站起來要走,李慕卿扯住我的衣袖:
「阿君,再陪我坐會。」
湖光瀲滟,日色漸沉。
李慕卿抬頭看我:
「我五歲便開蒙,七歲遷東宮,十歲入朝堂,已經很久沒上樹了。」
原來太子這麼可憐。
我陪著李慕卿坐下,直到夕陽西沉。
我靠在他肩上,昏昏欲睡。
夕陽的余暉下,李慕卿將下巴抵在我的頭發上,動作說不出的輕柔:
「陳思君,我仰慕你。」
我沒有睜眼。
但我聽見了。
我也是。
09
我的心思已經變了,再和李慕卿睡同張床,似乎不合適了。
夜里,他照舊來,解衣躺下。
很快似有睡意。
我戳了戳他:「你不是認床嗎?」
他側過臉來:「嗯,怎麼了?」
我沉思片刻,還是對他說:「我把床給換了,你沒發現嗎?」
李慕卿騰地坐了起來。
他左右打量,床架,紋路,質地,確實換了。
而他居然沒發現。
他的臉頰飛速染紅,尤其是耳垂,紅得快要滴出血了:
「孤沒說謊,我之前是認床的。」
他以為我會懷疑他。
李慕卿披起外袍,從床榻跳下去,差點跌倒在地。
他向來儀態端正,甚少如此倉皇,竟然落荒而逃了。
我對他喊:「慕卿,你沒穿鞋呢。」
慕卿……
我還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。
我后知后覺。
陳思君,李慕卿。
我們好般配。
我猛地把被子蓋上了頭。
10
我爹在前朝為所欲為,一天氣哭倆大臣。
我在宮里閑得沒事,便去京郊跑馬射箭。
那馬場還算不錯,依山而建,鋪設草皮,由近及遠,全是紅心靶子。
我騎馬跑了三圈,將箭袋的箭射空了,無一落靶。
有人駕馬迎來,朗聲喝彩道:「好!」
雙方都在馬上,雖已減速,互相繞著。
一時也停不下來。
那人卻搭弓射箭,往我身上射來。
我握著弓,雙手張開,往后一仰,幾乎貼在馬背上。
那箭從我頭上飛過,正中靶心。
「梁王世子李若庭。」
他從我身旁過,伸出手來:
「就算剛才不躲,也不會傷你分毫。」
好張揚的人。
我自行坐直,駕馬回程。
那人慢慢跟在后面:
「陳姑娘性格灑脫,向往自由,宮里不適合你。」
他認識我。
「我猜,你是李慕卿的哥哥?」
「是。」
我得了這話,才轉頭看向他:
「你今日在此撩撥我,是要搶他的東西?我生在邊疆,不適合皇宮,難道適合梁王府?你嫉妒親弟,上不得臺面。」
「一母同胞,他做皇帝,我做王爺,我哪點比不上他,你覺得公平嗎?」
李若庭勒緊韁繩,目視前方。
我沒再去看他。
「慕卿是君,你是臣。你為臣尚且如此,為君之道,就更參不透了。」
我勒緊韁繩,往前快步。
李慕卿正站在入口處等我。
他用手輕拂我身上的灰塵。
李若庭駕馬而來,要他同自己比試。
李慕卿直接認輸了:
「論騎射造詣,孤比不過世子。」
然后牽著我走了。
我貼著他:「慕卿,你真不如他嗎?」
騎射是君子六藝,以他的學習程度,我不認為會疏忽此道。
李慕卿說:「長短之爭,非君子為。況且我是太子,若是逞能斗氣,如何為天下君?」
我抓著他胳膊,眼睛賊亮:「可你不是太子了,是我的駙馬,可以給他點顏色看看。」
李慕卿腳步一滯。
我以為他改主意了。
他凝視著我,沉聲道:「不可以。父皇曾教導過,我們有萬萬事不可做,才可以換來某件事的自由。」
我不知道,那是什麼事。
但李慕卿應該是知道的。
他看我的眼神,越來越深沉。
我迎著他的目光,鼓起勇氣道:「但我知道,你就是比他厲害,比他厲害得多得多。」
李慕卿只是笑,他扶我上了馬車。
11
我爹已經把內閣勸退得差不多了。
七天有十個人都揚言不干了。
內閣開始擺爛,廢帝的奏折越批越多。
忘了說,我爹只管上朝,奏折他才懶得批。
李序安不眠不休干了三天,終于破口大罵了:
「陳顯揚,你干的好事。我特麼現在比自己當皇帝,還要累!」
我爹和我在下五子棋。
他并不回頭,卻能反手接住飛過來的奏折。
他挑了挑眉。
我拍掌:「哇!爹爹好帥!」
李慕卿撐著手,抬頭看我,眼下烏青。
他也被叫過來加班了。
風水輪流轉啊,也輪到這兩人倒霉了。
李序安咬牙切齒,他走過來,把我扒拉開。
我爹懶洋洋地看他:「你想怎麼樣?」
李序安冷著臉。
將手指按在棋盤之上。
三下五除二。
贏了我爹的五子棋。
我爹:「?」
以這種殺人誅心的速度,贏到第七回的時候,我攔住破防的爹,把他給拖出去了。
等到我安慰好我爹,再回來的時候,卻發現御書房有了別人。
聽那聲音,好熟悉,是內閣首輔。
那個被笏板狂敲的老頭。
「當日陛下說,一路暢通,放他進京,配合他做戲,便能哄他上交兵權。如今陳將軍不肯撤軍,依微臣見,不如令禁軍絞殺,日后再做圖謀。」
李序安聲音冷靜:「那京郊五萬大軍呢?若是要反,如何應對?」
首輔沉聲道:「陳將軍之女在軍中頗有威名,聽聞太子已經和她情投意合,想必只要迎娶陳思君,稍作安撫,京郊五萬大軍可收入囊中。
」
李慕卿沒說話。
原來他們故意放我們來,是為了殺我爹。
李慕卿還要我的兵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