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荷似乎是怕我逃跑,又或者做些什麼事,只能假惺惺地推著她的輪椅過來,拉住林驚羽。
林驚羽連忙把自己的披風蓋到她的腿上,安慰她這里風大,趕快回府休息。
我冷笑,趁機攀上城墻圍欄。
「烏羽!」
林驚羽和眾人見狀,錯愕不已,想來抓我。
我卻抬手,將袖中的蠱蟲扔到蘇荷臉上。
「啊啊啊!」
蠱蟲爬過蘇荷的臉,所過之處皆留下血痕,接著便往她身上鉆。
蘇荷摸到血,驚呼著跳起來:「是蠱蟲!將軍救我!救我!」
林驚羽反應敏捷,抓住蘇荷肩上的蠱蟲,一下就將其捏死。
我從蘇荷這一年給我灌的藥材里勉強積攢了些原材料,才煉制出這麼一只八角蠱蟲。
它長得恐怖,可作用不過是爬過人的皮膚會留下淺淺的血痕而已,敷些藥便能痊愈。
「烏羽要殺我!她要殺我!我要死了,將軍救我……」蘇荷驚魂未定,抱著林驚羽發抖求救。
但眾人漸漸冷靜下來,發現蘇荷能夠站立行走。
而她臉上因為蠱蟲爬過,她自己又胡亂擦拭過,蒼白的脂粉掉落,露出原本紅潤的氣色。
「你……」林驚羽發現蘇荷是裝病,一時不知作何反應。
他轉頭看向圍欄上的我。
我沖他苦笑,然后仰頭倒去。
再見了,林驚羽。
疾風呼嘯而過,我看見林驚羽伸手抓我,卻終究晚了一步。
我看見他趴在圍欄上撕心裂肺地呼喚我的名字。
我聽見自己渾身骨頭碎裂的聲音。
終于,解脫了。
11.
那便是我生前全部的故事。
林驚羽聽完,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夜,沒有再說話。
府里一眾下人就這麼跪著,不敢再出聲。
直到晨光熹微,將軍府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。
是小巫師回來了。
「將軍!我找到了!孤本!《南疆百病集》!是真的有擋災秘術!」
我笑著嘆了口氣,這小巫師還真是執著。
林驚羽接過小巫師手里的《南疆百病集》,顫抖摩挲著有關擋災血誓的那一頁。
「我真沒騙您,將軍,我自小研習南疆巫術,雖不是烏氏后裔,不能和將軍立下血誓為將軍擋災,但將軍只要每月給我十兩,我愿為……」
噗——
一口鮮血被噴在了百病集上。
「將軍!」
「將軍您怎麼了?!」
小巫師和下人們見林驚羽吐血,連忙圍上來。
林驚羽卻推開他們,踉蹌著走出了府。
他仰天大笑個不停,嘴角和身上滿是血漬,眼里卻噙著淚光,渾身透著說不出的狼狽和絕望。
他是發現深愛的蘇荷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,被氣壞了吧?
我跟在他身后,心中有些了許報仇成功的快感,卻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堵著。
說不出,就是覺得難過。
12.
林驚羽來到城郊。
自從我死后,蘇荷裝病的事情敗露,林驚羽便把她「請」出了將軍府。
大家都以為,等林驚羽氣消了,就會把蘇荷接回府上。
蘇荷也是這麼以為的,畢竟她已經除掉了有關擋災女巫的所有記載。
所以她并沒有離開都城,而是在城郊開了家醫館。
因為醫術拙劣,日常也沒什麼病患過來。
她便坐在醫館門口,日復一日,盼著林驚羽來接她回去。
現在林驚羽終于來了。
蘇荷大喜過望,想立刻撲進林驚羽懷里,卻又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人設,連忙裝出一副委屈可人的樣子,兩眼淚汪汪地走到他面前:
「將軍怎麼受傷了?
「將軍,荷兒好想你……」
蘇荷抬手要替他擦拭臉上的血漬。
林驚羽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:
「蘇荷,我有事問你。」
蘇荷對上林驚羽冰冷的眼神,面色一僵:
「將軍不是來接荷兒的?」
林驚羽冷聲道:「你明明沒病,卻騙我取烏羽的心頭血來救你,為何?」
蘇荷愣了愣,她看著林驚羽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,后退半步,踉蹌著坐到椅子上。
她的反應已經給了林驚羽答案,林驚羽喉頭動了動,眼眶通紅,問出下一句:
「最初是你求我留下烏羽,后來卻又想置她于死地,為何?」
蘇荷不出聲,也許是意識到一切都完了,她的嘴角竟然噙著一絲狀若瘋癲的笑。
她甚至像囈語般輕聲喃喃:「將軍答應過要娶荷兒的……」
「烏羽曾說過替我擋了災,后來卻又改口稱我是為你所救,為何?
「有人說她是我的擋災女巫,我府里的藏書閣搜集天下奇書,卻找不到任何記載,究竟為何?!」
林驚羽越說越氣,他一把將蘇荷從椅子上拉了起來,對著她幾乎是吼了出來。
蘇荷的手腕被拽得生疼,可看見林驚羽痛苦的表情,卻還是笑了出來:「將軍都知道了,還來問我做什麼?」
一句話,將林驚羽徹底打入谷底。
堂堂戰場上叱咤風云的驃騎大將軍,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,跌坐在地上。
「我已經答應娶你了,為什麼你要逼死她……」
蘇荷笑了,眼淚從她的臉上滾落:
「可將軍喜歡烏羽,不是嗎?」
喜歡我?
怎麼可能。
我感覺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。
我看向林驚羽,可他卻沒有說話。
蘇荷俯視著林驚羽,這一刻,不再偽裝的她終于露出了陰毒的神色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