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污蔑小菊偷東西,要杖責她二十大板。
我趕到時,小菊已經奄奄一息,我拼命磕頭直到頭破血流,求蘇荷收手。
蘇荷將我帶到房中,要求我起誓,繼續替林驚羽擋災,且永不再見林驚羽,永不說出真相。
我哭著答應。
就讓林驚羽一生都活在蘇荷的謊言中好了。
就讓蘇荷搶走我所有的功勞好了。
我只想小菊活下來。
等開春,我制好新蠱蟲,就能帶著她一起逃走了。
最終蘇荷勉強「開恩」,免了小菊最后的五大板。
我背著渾身是血的小菊回去療傷。
但小菊還是沒能熬過那個冬天。
我花光從醫館贏來的所有珍貴藥材,用盡畢生所學的醫術,都沒能救下她。
「姐姐,無美貌也沒關系,你還有我,別難過了」
「錢可以再攢,但姐姐的傷不能再拖了。」
「小菊沒什麼本事,只知道姐姐對我好,我就也要對姐姐好。」
……
歲末,林驚羽跟蘇荷和好如初,宣布婚訊。
而我失去了人生的最后一束光。
后來我聽聞,林驚羽那日要見我,是發現我醫術高明,對蘇荷起了疑。
可他終究是再度信了蘇荷的甜言蜜語。
他終究是又一次放棄我。
他終究間接害死了我最好最好的朋友。
我將自己關在別院,不吃不喝,絕望等死。
死了便不用被困在將軍府了,死了血誓就能解開了,死了我就自由了……
09.
再后來,邊關戰事吃緊,林驚羽奉命出征。
他跟蘇荷的婚事不得不暫緩。
蘇荷為了能順利當上將軍夫人,收了我房中所有利器不讓我尋短見,又命人日日來房中給我灌湯藥,讓我續著命,替遠在千里外的林驚羽繼續吸納傷痛。
一年后,林驚羽大捷而歸,受封驃騎大將軍。
蘇荷意識到我沒有利用價值了,便買通所有醫師,謊稱患上心疾,要我的心頭血為藥引才能活。
林驚羽起初并不同意以命換命的做法。
但蘇荷把自己弄出一副嬌弱蒼白的模樣,又命人在林驚羽身邊反復提起她數次舍身救主的恩情,林驚羽才終于點了頭。
那日,兩個下人來給我灌藥時說起此事,如同卸下重擔般暢快。
「日后終于不用再來給病鬼喂藥了。」
「也就夫人心善,一直拿這麼名貴的藥吊著你這條賤命。」
「夫人善有善報,不承想你這賤命最后還能派上些用場。」
「多少人想給將軍夫人續命都不夠格呢,你這南疆女人倒是好福氣。」
「將軍找了姜國最好的大夫來為你取心頭血,說是定要保你一命,倘若你當真命薄,將來牌位也能入將軍府祠堂,受香火供奉。真是便宜你了。」
我用盡全身力氣,把藥全吐到他們臉上,然后寫下紙條:「南疆人最擅巫蠱詛咒,若不想被我詛咒,便轉告林驚羽,要想取我心頭血,只能他親自動手。」
下人們面面相覷,不敢不信邪,罵罵咧咧地拿著紙離開。
三日后,林驚羽果然來了。
他在沙場征戰了一年,多少個日夜風餐露宿,又多少次死里逃生,我都能感知到。
如今的他眉宇間更加冷冽,卻也更加成熟穩重了。
時值嚴冬,他裹著風雪走進我的房間,見我在藥香煙霧中只剩嶙峋瘦骨,不由一愣:「你病了?怎瘦成了這樣……」
我冷笑。
都要殺我了,還在乎我是否病了?
林驚羽站在我床前,攥拳沉默片刻,似乎在糾結怎麼開口。
我在紙上寫下:「我不想死在將軍府」「聽聞姜國城墻能望見南疆,帶我去」。
「你不會死,我已經找到了姜國最好的大夫。」
林驚羽看著我,他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,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如果不是之前已經經歷過多次心碎,我差點誤會他是真的在乎我的生死。
而他的下一句話,又將我打入地獄:
「烏羽,我不想傷害你……但蘇荷救了我無數次,我也必須救她。」
我想想覺得好笑。
于是扯著喑啞的嗓子笑起來。
笑得比哭還難聽。
我知道,一切就要結束了。
10.
林驚羽帶我去姜國城墻那日,蘇荷也來了。
她蒼白的小臉裹在材質上等的純白狐裘里,顯得嬌小柔弱,惹人憐愛。
倒不像我,瘦得臉尖眼凸,臉上的傷疤雖已淡化很多,但陽光一照,還是猙獰。
據說蘇荷病重,這些日子已經難以走動,將軍特地命能工巧匠給她造了木制輪椅,還在府中裝置了許多專供輪椅通行的通道。
而同樣病入膏肓的我則由管家背著,來到城墻上,遠遠眺望南疆。
「南疆在那,看見了嗎?」
林驚羽走到我身后,柔聲指著遠方。
我點點頭,沖他笑笑。
其實我的眼睛已經壞了。
林驚羽征戰的一年里,曾中埋伏被熏傷了眼睛,我吸納了他的傷,眼睛便壞了。
如今我只能看些近處的東西,再也看不見南疆了。
「可還有其他想做的?想吃的也行,我立刻命人去買。」
我搖搖頭,推開管家和他的攙扶,勉強憑欄而立,感受難得明媚的陽光。
可惜這樣好的光景,今后再也看不到了。
「烏羽,你要是不愿意……也無礙,荷兒不想因為自己的病,連累旁人咳咳咳……將軍仁慈還請咳咳咳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