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我被毒啞,被毀容后,又被軟禁在了將軍府。
我成了林驚羽心里最厭惡、懊悔卻又拔不掉的一根刺。
我們是彼此的囚籠,我逃不出去,他也逃不出去。
04.
「將軍,這位是來自南疆的巫師,說是習過通靈之法……」
管家老張帶了個年輕的南疆巫師進來。
我收回思緒,靜靜地看著他們。
自從蘇荷的事情敗露,林驚羽就變得陰郁暴躁,看誰都自帶三分殺氣。
他仔細打量這個小巫師,嗓音低沉喑啞:「你能見到她?」
這小巫師不過二十出頭,被林驚羽的目光震懾得直打顫:
「這,這其實得看烏羽姑娘的意思……」
「我要她活過來。」
林驚羽命令他,又似乎是在命令我。
我才不要再聽林驚羽的話。
我飄到小巫師身邊,對著他耳畔輕聲道:「告訴林驚羽,這世上根本沒有能讓人死而復生的巫術。」
小巫師的臉色頓時被嚇得慘白,他看向我,支支吾吾半天,不敢說話。
「她在你身邊?」
小巫師點頭。
「她說了什麼?!」
林驚羽突然拽住小巫師的衣領,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。
我明明知道林驚羽看不見我,卻還是呼吸一滯。
小巫師吞了口口水:「林將軍,恕我多嘴,您要復活烏羽姑娘,究竟是念她,還是怕她?」
林驚羽一愣,猩紅的眼中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,旋即又笑了出來:
「我怎麼會掛念一個又丑又壞的醫女?」
小巫師松了口氣:
「那我便放心了,管家說您聽聞烏羽姑娘擅用蠱,所以想讓她復活,替您辦事?其實大可不必這麼費力,我師承南疆烏氏后人,烏羽會的,我也會。
」
原來這個小巫師是想投靠林驚羽。
不過確實,林驚羽若是缺幫手,找個會用蠱的南疆巫師,比復活我容易多了。
「我要她復活。」
林驚羽對小巫師的毛遂自薦恍若未聞,起身來到我的冰棺旁,喃喃自語:「我們還有賬沒算清。」
小巫師有些為難:「可擋災血誓一旦解開便再難續上,按理來說,將軍和烏羽姑娘永生永世都不會再相見了。」
「擋災血誓?」
林驚羽愣怔片刻,露出些許迷茫的神情。
小巫師告訴林驚羽有關擋災血誓的存在,林驚羽不信,卻還是立刻命人翻遍藏書閣。
得知藏書閣里一丁點關于擋災血誓的記載都沒有,林驚羽這才松了口氣。
他好像很害怕查出些奇怪的故事來。
我想,他是害怕發現我是個好人。
林驚羽斥責小巫師欺騙自己。
小巫師深知如果不解釋清楚,自己恐怕得掉腦袋,慌忙辯解:
「即便藏書閣中沒有記載,可烏羽日日在將軍身邊,您總該有所察覺?
「一旦巫師和原主締結血誓,今后原主的所有傷痛將全由巫師吸納承受。
「您難道沒有發現,自從烏羽姑娘來到您身邊,您不管受什麼傷,隔夜便能痊愈?」
05.
林驚羽痛斥小巫師滿口胡言,派人將小巫師趕出了將軍府。
但我知道,他慌了。
他連夜召回所有五年前參與救治他的人。
挨個盤問,當初我和蘇荷,究竟是誰救了他。
大家都說,我用蠱治好了林驚羽的外傷,但蘇荷才是救了他命的人。
一切就和他過去所知道的一模一樣,但林驚羽常年馳騁沙場精通兵法,終于嗅出了不對勁。
越是沒有風吹草動的地方,就越是危險。
「我記得烏羽在府上有個交好的婢女?去把她叫來。」
管家老張頓了頓,頗有些為難:「將軍說的可是小菊……她兩年前就沒了。」
「沒了?」
「那孩子兩年前受了杖刑,巧遇嚴冬,染了風寒……」
「杖刑?誰允許你們私下動用杖刑的?!」
「回將軍,是,是蘇荷姑娘……」
林驚羽像是察覺到什麼,單手叩著桌角,強忍住腦海中可怕的猜測,咬牙看向管家:
「既然你們對烏羽的事不了解,那便聊聊蘇荷。
「這五年,她都命你們做過什麼?
「如有半句虛言,殺無赦。」
老張見事情兜不住了,只能坦白交代。
我站在林驚羽身旁,憶起過去種種,如同再一次遭遇噬心之痛。
06.
兩年前,我被毒啞又毀容。
林驚羽出于愧疚,下令將我好吃好喝地養在別院。
但蘇荷以準將軍夫人的身份,聲稱時局動蕩,府里應當縮減開支,我的吃穿用度都照著最低等的下人來就行。
所以我在別院過得很是落魄。
起初還有人來送青菜白飯,后來他們見將軍從不過來,便開始偷懶打諢,有時兩三天才給我送一頓飯。
后來我實在餓得緊,主動來伙房尋東西吃,偶然幫婢女小菊解了圍,她跟我便親近起來。
小菊是個孤兒,十歲時就被賣到將軍府打雜,因為長得丑且瘦弱,經常被人欺負。
但她生性樂觀開朗。
在我最孤獨絕望的時候,都是她陪在我身邊。
我嘗試跟著小菊學習寫漢字交流,在她的教導下,我漸漸能夠寫一些常用的漢字。
當然,這樣也沒用,當初還能說話時林驚羽都不信我,現在就更不可能了。
我向小菊打聽庫房的鑰匙在哪。
我想偷回自己的蠱蟲,再用蠱術易容,逃離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