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性善良的媽媽,永遠不會成為奶奶那樣的劊子手。
勇者憤怒,抽刃向更強者;怯者憤怒,卻抽刃向更弱者。
媽媽的刀,只會揮向敵人。
猶如此刻,窗外馬蹄震地,是媽媽帶著人來救我了。
所謂「真龍會」不過是強弩之末,媽媽輕易就將那些「義軍」擒獲。
爸爸知道死期將至,用盡全身力氣,拿起刀向媽媽沖去。
媽媽一身勁裝,騎馬而來,左手持弓,右手拉弦。
鐵箭勢如破竹,蹭著我的耳朵射向我的身后。
而我的發簪是件暗器,在他們搜身時并沒有搜出去。
媽媽的箭射向了準備拿石頭砸我頭的弟弟,我的簪子扔向了想要和媽媽同歸于盡的爸爸。
而讓我震驚的是,媽媽的箭同時射死了弟弟和奶奶。
媽媽說,她的目標原本是想要傷害我的弟弟,可是奶奶卻突然抱住了弟弟的腰。
時至今日,我們都不知道,奶奶最后一刻攔著弟弟,是為了保護弟弟,還是為了阻止弟弟傷害我。
16
那些跟著奶奶的「起義軍」,都被送到獄中關押。
審問時,審訊官問那些男人,我在一邊旁聽。
「為什麼你們男人受到女人的庇護,不用在外征戰,也不必承擔養家糊口的壓力,還能夠有一個地方安身立命,有這樣好的生活,你們為什麼還要起義呢?」
那人眼里閃過狂熱:
「太后說了,她會創造一個男人為尊的時代,資源會向男人傾斜,男人不必在家相妻教女,我們可以站在高處,讓女人俯首稱臣。
「最重要的是女人生下的孩子,會和男方姓,這樣我們男人就可以擁有一個和自己同樣姓氏的后代,我們的血脈就可以傳遞下去了。
」
我有點明白奶奶想要什麼了。
她想讓自己的兒子、孫子,成為上位者。
而自己可以享受上位者的庇護,蜷縮在他們的羽翼下成為一個被保護者。
可男性保護者天生就有著比女性保護者更多的控制欲。
男性保護者越是對現實缺少控制感,就更需要通過凌駕他人之上來獲得虛假的控制感,建立自我認同感。
于是,她用「讓男人可以高女人一等」的獎賞,去激起男人內心天生就比女人高的控制欲。
我突然覺得,奶奶不僅僅是一個惡人,更是一個愚蠢的可憐人。
17
我跟著江春隱藏身份,出宮游歷。
這個世界與我想象得不同。
我本以為,這個世界只是在古代男權社會的基礎上,性別簡單地互換。
但事實似乎并不是這樣。
我們走到偏遠的小村莊,學堂里坐著男孩和女孩。
媽媽作為女性的一國之主,她卻給所有人提供了同樣平等的學習機會。
無論男女。
但田野間還是有本該在上學的男孩在務農。
「為什麼不去上學呢?陛下讓每個人都有讀書識字的機會。
「沒辦法,媽媽外出做生意,妹妹是家里唯一的女丁,她更聰明,更適合讀書科舉,家里有田要耕,有草要除,這些活我不來干,就全留在爸爸一個人身上了。」
我沉默了,這個場景似乎很熟悉。
「你的父母會強迫你嫁人嗎?
「不會呀,父母將我留在家中,就多了一個勞動力。陛下前幾年取消了彩禮陪嫁的規則,女方娶夫侍,不再需要給男方彩禮,于是就沒有了父母把兒子嫁出去,換取彩禮給女兒娶親的事情,同樣,我們男子出嫁,也不再需要陪嫁。
」
我思考了一下,有些東西似乎一觸即破。
18
我將我在大山里的經歷,告訴了一直想寫話本子的江夏。
她聽后沉默了許久。
她說:「這里似乎并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。家中的主事者是女子,她們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的環境,并不會讓她們產生『用傷害的手段,達成目的』的想法。
「在她們眼里力量和權力是保護人的工具, 而不是暴力和強權的象征。
「長姐, 我會用你的經歷寫一部話本子, 是非善惡, 就交給讀者判斷。
「她們看到這些, 也許會生出不一樣的想法和觀念,但這無妨, 只要百千億個女性正走在覺醒的路上,那就夠了。」
-完-
關山何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