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我要趁熱打鐵。
她哭得傷心,我就哭得比她更傷心。
「婆婆?您怎麼了?」
她臉上淚痕還未干,小心翼翼地推醒我:「是不是做噩夢了?」
我坐起身,抹了把眼淚,露出一個疲憊又苦澀的笑:
「姑娘,讓你見笑了,老婆子我啊,是聽了你的遭遇,想起我那個糟老頭子來了!」
蘇沫兒睜大雙眼,擺出傾聽的架勢來。
我則直接將她的故事套了個殼子講給她聽。
我說我爹是遠近聞名的秀才公,我夫君父母雙亡,被我爹教養在膝下。
我們自小一起長大,順理成章地成了親,結果夫君被人蠱惑染上了賭癮,自此一發不可收拾。
他賣了我娘,氣死了我爹,就連我生下的兩個女兒也買去了青樓不知所終。
末了我一臉惆悵地感嘆:「……我那個老頭子要是不賭的話,對我還是挺好的。」
蘇沫兒一臉震驚:「可是婆婆,他、他賣掉了您的娘親啊!」
我點點頭:「是啊,可是那時候我家入不敷出,我娘被賣出去是去好人家為奴為婢,好歹有口飯吃呢!」
蘇沫兒呼吸漸重:「可是他還氣死了您的爹爹!」
我的眼角又涌出了眼淚 :「他也不想的!那都是誤會啊!」
蘇沫兒瞳孔震顫,臉色一言難盡:「他還賣掉了您的兩個女兒。」
我嗚嗚哭起來:「我夫君說了,雖然是賣去青樓,可要是運氣好,說不定能被好人家看上去做姨娘呢!」
蘇沫兒臉色發青:「……那您、您哭什麼?」
我哭得更傷心了:「我老頭子死得早,我掛念他掛念得緊啊!」
她沉默了,半晌才掙扎著道:「您、您好好休息吧,他在天有靈,也不想您這樣傷心的。
」
然后,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床鋪。
我又裝模作樣哭了一會兒,就心滿意足地躺了下來。
旁人說千遍萬遍,都不如她親眼看到的給她帶來的沖擊力大。
在我捏造的這個謊言里,「我」本該是個清白人家的好閨女,卻因為所嫁非人,害得一家子死的死、被賣的被賣的,自己也染了一身的病痛。
而始作俑者——「我」的夫君,一輩子都在享受「我」的付出,完全沒付出任何代價。
就如同這本小說中,慕容冷雖然父母雙亡,可他被蘇家人教養長大,從沒吃過苦。
后期不論是奪權、造反,都如有神助,從頭到尾,受過最大的傷,就是乞求蘇沫兒原諒的時候故意往自己肚子上捅了一刀。
那一刀甚至沒傷到臟器,就讓蘇沫兒心疼得不得了了。
再加上慕容冷身邊的人不停地在蘇沫兒耳邊說,當年慕容冷知道真相時有多掙扎,這些年在找蘇沫兒的時候又是多痛苦,總之就是將慕容冷講述得要多慘就有多慘。
蘇沫兒就原諒了慕容冷。
可實際上呢?
所謂掙扎,就是輕而易舉地相信了綠茶女三的話,直接給教養自己的恩師定下罪名,毫不猶豫地殺害了蘇家滿門。
所謂痛苦,就是他一邊和身份高貴的女二周璇,順帶攬權,一邊大肆搜尋蘇沫兒的行蹤,然后以折磨她為樂。
慕容冷嘴上說著血海深仇,一輩子不能原諒,連碰一下蘇沫兒都嫌惡心,結果還能人機分離,讓蘇沫兒懷孕兩次呢!
他對蘇沫兒做出來的事情,遠比我捏造出來的這個「夫君」
要慘無人道得多。
我就不相信,有了我的前車之鑒,蘇沫兒她還能向前兩次那樣,毫無芥蒂地原諒慕容冷。
接下來的一個月,我幾乎每天都在和蘇沫兒講述我和我的「夫君」。
我說他對我有多好,我有多想念他。
然后又有意無意地提起,如果不是當初嫁給了他,我原本還可以有更好的生活。
但是我甘之如飴,因為我愛「他」,「他」也愛我。
有情飲水飽,哪怕這份「情」只存在于我的幻想。
「我」是一個比蘇沫兒更加嚴重的戀愛腦。
漸漸的,每當我滿臉幸福地提起我的「夫君」,蘇沫兒就會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。
她甚至開始在我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勸說:
「要是您的夫君沒有將您的女兒賣去青樓,您如今也不至于孤身一人。」
「要是您當初沒有和他成親,您現在說不定已經兒孫滿堂,就不用受這種苦了。」
平心而論,她除開對慕容冷戀愛腦以外,身上具備了一般女主都具備的品質。
比如聰慧果敢、心性堅韌,再比如心地善良,知恩圖報。
所以我的態度每松動一分,她都會格外高興。
一個月很快就到了。
3.
慕容冷帶兵包圍了我的小院,將我抓起來,威脅蘇沫兒跟他回去。
蘇沫兒拿簪子抵著喉嚨,眼眶通紅:「你放了婆婆,我就和你回去!」
慕容冷邪魅一笑:「蘇沫兒,你覺得,你現在還能跟我講條件嗎?」
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刀很輕易地就劃破了我蒼老的皮膚。
我心驚膽戰,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。
雖然我已經死了兩次,可我還是怕得渾身緊繃,只覺得心臟都要停止了。
沒辦法,雖然我是穿書,可我在這個世界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。
疼也是真疼,死也是真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