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些吃食雖好,可是吃多了也膩,婉卿明日不要再做了。”
阿娘嗔怪地拍了拍他。
“我偏不。”
父皇沒生氣,還笑著刮了刮阿娘的鼻子。
我問阿娘,不生氣了嗎?
阿娘說她愛父皇。
“我必須,愛你父皇。”
一年后,阿娘又懷孕了。
3
太醫說是個男孩兒。
父皇很高興。
他晉阿娘做婉妃。
拉著阿娘的手。
“你一定要給朕生個健康的兒子。”
可我聽見,那個太醫在沒人的時候,告訴阿娘那個孩子,活不過四個月。
四個月時,阿娘被皇后推倒在眾目睽睽之下。
父皇震怒。
阿娘握著我的手,等了一夜廢后圣旨。
可是等到最后,卻只有把皇后幽禁的消息。
最多就是讓其他妃嬪掌六宮事。
多余的懲罰,卻沒有。
阿娘瞪著父皇,讓他滾出去。
父皇也生了氣,甩袖離開。
阿娘哭著,哭得泣不成聲。
“我本以為,我總是不同的。原來我也沒什麼不同……”
阿娘就這樣失了寵。
可父皇對她還有一絲憐愛,衣食供應不缺,只是兩人總是不見面就是了。
可她甘之如飴,只安心養我就是了。
直到我八歲那年選秀,遇見了凌春容。
也就是,現在的容貴妃。
那年的凌春容還是豆蔻年華的年輕秀女,看見阿娘就羞紅了臉。
阿娘在沒人時,讓我喊她小舅媽。
我一喊,凌春容就羞紅了臉。
阿娘把她的鐲子送給凌春容,說等選修結束,就讓娘家提親,讓她和小舅舅成親。
可是凌春容出去時,碰上了來看阿娘的父皇。
父皇對她一見傾心,想要選她進宮。
阿娘知道了,不敢直接求父皇。
秀女私相授受,那是誅九族的大罪。
阿娘只能等到選秀那天,堵在父皇必經之路上。
我被嬤嬤牽著,看著她細心裝扮,婉轉柔弱。
父皇看愣了。
“竟不知婉卿婉約動人,楚楚可憐。”
是啊。
那個一襲紅衣的姑娘,在深宮里熬成了一潭死水。
阿娘復寵,父皇為阿娘沒有去選秀。
阿娘用最后一點熱血,送那個還年輕的女孩離開皇宮。
可那次復寵后,父皇對阿娘不復從前。
有一日他起床,看見那只狗皺了下眉。
“婉貴妃,這宮內還是不養貓狗得好。”
我想說那是父皇你給的啊。
是你補償阿娘失去自由的賠禮。
可是阿娘攔住我,面無表情地行禮,低頭應是。
父皇滿意她的柔順離開。
父皇走后,阿娘摸摸我的頭發,讓我不要頂撞父皇。
“你父皇是皇上,他可以左右天下所有人的生死,狗,或者你我,沒什麼區別。”
說完,她端過一碗侍女送來的湯藥,一飲而盡。
我問她那是什麼藥。
她說是避子藥。
我不明白。
宮里人人都說,多子多福,為什麼阿娘卻不想要。
阿娘苦笑。
“多子,是誰的福?”
可半年后,阿娘母家被彈劾,全家下獄。
阿娘跪在御書房,跪了兩天兩夜。
暈過去后,太醫診脈,給父皇報喜。
“皇上,婉貴妃她有喜了。”
4
阿娘又有孕了。
她求父皇看在孩子的面子上,不要殺她母家。
可是父皇只是讓人照顧好阿娘。
“不要讓孩子有了閃失。”
面對阿娘苦苦哀求,他也只是別過臉。
“后宮不得干政,你嫁給朕,就是皇家的人,朕看在你服侍多年,不會太牽連你,就降位為嬪好了。”
阿娘光著腳,撥開眾人,從書房取來那盞燈。
“魏郎,那年上元燈節,你說送我蓮花燈,愿我事事如意,你都忘了嗎?”
那是阿娘多年來,第一次再喚父皇魏郎。
可是,父皇打開阿娘的手。
玻璃盒子碎了,碎片濺了一地。
蓮花燈支離破碎。
父皇頭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“婉嬪,語出犯上,閉門思過。”
阿娘母家流放那日,宮里接進一個女子被封容嬪。
容嬪受寵,更勝于阿娘當年。
阿娘本是側福晉,入宮有了我,也不過是婉妃,后來沒了二妹妹,懷了三弟,才封了貴妃。
可容嬪三天封妃。
阿娘在床上笑得蒼白。
“什麼規矩?不過是,不夠愛罷了。”
我和阿娘被關在寢宮,只聽過這個寵妃,沒見過。
直到阿娘生產后。
她走進阿娘宮中,我和阿娘都愣在原地。
我喃喃道。
“小舅媽?”
可凌春容身邊的宮女過來給了我一耳光。
她目光冷淡又厭惡。
“罪人,不配這麼叫我。”
她揮退宮人,把襁褓中的四妹妹抱起來。
用長長指甲摸著他嬌嫩的臉。
“我也有個孩子。”
她忽然開口。
阿娘緊張地看著她。
凌春容神色懷念。
“是我和你弟弟的,玉雪可愛,才十個月啊……”
“你為什麼這麼沒用?為什麼保不住家人?你一個寵妃,就看著一家老小被下獄流放?”
阿娘落淚。
“我——”
我急匆匆解釋。
“阿娘求了!可是父皇把我們關起來了……”
凌春容笑得聲嘶力竭。
“關起來?我的孩子死在獄里,我的夫君被流放,我被人抓進宮里一女侍奉二夫,你覺得你被關起來就夠可憐嗎?”
四妹妹在她懷里哭起來,我上前一步。
“可那不是我阿娘的錯——”
父皇,才是決定一切的人啊。
你為什麼不恨他?
凌春容沒等我說完,就猛的把襁褓砸在地上。
阿娘飛撲過去,卻沒來得及。
四妹妹的哭聲戛然而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