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彤,待會兒能不能把我們相戀以后的記憶給我留下?我舍不得。」
既然他是自愿接受封印的,留下記憶也無妨。
我點了點頭。
他就很高興地哼起了歌,過了一會兒,把飯菜重新端上桌,開始給我揀花椒。
吃了沒幾口,敲門聲響起。
我起身開了門。
二哥大踏步進來,一雙鷹眼盯住了梁風然,手中幻化出斬妖劍來。
「彤彤,直接殺嗎?」
7
梁風然局促地坐直了身子,像是在等待審判。
真怕我粗魯的二哥嚇壞了他。
我一把抓住二哥的手:「不不不,二哥,你幫我重新封印他就好,多下幾道。」
二哥眉頭一擰:「不是吧?你不知道侵蝕了封印的妖,惡念和妖力都會暴增嗎?你重新封印他,萬一還是蓋不住他的濁氣,讓他繼續侵蝕封印,總有一天,他的惡念會發展到要毀滅一切的地步。而到了那時,你想殺他都殺不了了。」
我比二哥的功課好多了,自然是知道這些的。
但我搖了搖頭:「梁風然不一樣,他是自愿接受更厲害的封印的。」
「祝婧彤,你不要戀愛腦啊!」二哥揪住了我的耳朵,「憑什麼他就不一樣?就因為你喜歡他啊?」
我憤怒地去打他的手:「對,我相信愛可以抑制住惡念!」
「別中二了!」他用另一只手捏了訣,去探看梁風然身上的封印。
他揪著我耳朵不放,我掙扎不開,就向他撒嬌:
「啊啊啊好疼啊,你松手!」
話音未落,梁風然突然站起身,朝著二哥就撲了過去,十指沖著他的腦袋就抓。
我驚叫:「梁風然!」
他的動作驟然慢了,可二哥的動作沒慢,一掌將他擊倒在地,用一道透明的罩子扣住了他。
梁風然匍匐著,口吐鮮血,額上的妖紋若隱若現了一瞬,就迅速消失了。
他茫然地看著地面,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。
是我的尖叫聲刺激到了他。
看來他對我的確是真心的。
可他的惡念也的確容易失控。
「看到沒,祝婧彤?」二哥拿斬妖劍指著他對我道,「他的封印還沒有完全消失,就已經這樣了。」
我一驚:「沒完全消失?」
「對,記憶封印沒有了,但妖力封印還剩下一大半。」二哥道,「這下你知道他為什麼還對你有感情,還愿意重新接受封印了吧?」
妖的惡念和妖力都來自體內的濁氣,所以封印妖力時,惡念也會被封印。
二哥的意思是,梁風然之所以還愛我,是因為大半封印還在。
而不是愛抑制了惡念。
我頹喪地站在原地。
這時,梁風然稍稍緩過來了些,聲音沙啞卻堅定地辯解道:「不會的,我會一直愛小彤!」
「你現在也許愛她,但是封印消失之后呢?你想想被她封印前的自己,配不配說這個『愛』字!」
「二哥!」
「彤彤!」他分外嚴肅地看著我,「聽話,趁你還沒陷得太深,讓二哥把他帶走。」
我苦笑:「你這種母胎單身都這麼不懂感情嗎?」
妖的濁氣遍布全身,極易自我修復,想徹底殺掉它們并不容易。
所以捉妖師在除妖時,都會捅穿它們的每一個臟器,擊碎它們的每一塊骨頭,挑斷它們的每一條筋脈,徹底斷絕它們復活的可能。
在完成最后一步前,它們始終是有知覺的。
哪怕是想想讓梁風然受這種罪,我都會渾身發抖。
晚了,我已經陷得太深了。
「二哥,我們交換一下斬妖劍。」
「你非要死在他手上不可嗎?」
我客客氣氣地指著門:「然后你就可以走了。」
8
斬妖劍是由捉妖師的靈力化成的。
我拿了二哥的斬妖劍,就擁有了他的一部分靈力。
需要對梁風然施法時,我就用他的。
往后修煉時我也以他的靈力為源頭,逐步消除梁風然的濁氣對我的影響。
好不容易勸走了二哥,我撤掉罩子,試圖扶梁風然起來。
他卻輕輕推開了我,垂頭坐在地上不起來。
我不知所措地蹲在他身邊。
半晌,他抬起頭,問我:「小彤……妖真的都是沒有善念的嗎?」
做了很多年的人,突然發現自己是妖,這件事本來已經足夠難以接受了。
在今晚之前,他或許還可以用自己是只善良的妖來安慰自己。
可剛才二哥告訴他,他現在的善念,是來自外在壓力,而非他的內心。
這現實對他而言是那麼荒唐,我可以想象到他有多痛苦。
我牙關顫抖,不忍回答。
他從我的沉默中也就懂了。
「那若是封印徹底消失,我是不是會傷害你?」他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點。
淚水再也控制不住,我傾身用力抱住他:
「妖沒有理智沒有善念……但是我的阿然不一樣。」
我決定暫不重新封印梁風然。
他受惡念驅動而襲擊二哥時,曾經因為聽到了我的喊聲而猶豫。
這讓我燃起了一絲希望——用愛抑制惡念的希望。
中二就中二吧,我非要試試不可。
不然,若是他侵蝕了第二道封印,后果更是不堪設想。
我讓梁風然辭掉了圖書館的工作。
那是學校,容不得任何風險。
他很喜歡書,喜歡圖書館,被迫辭職使得他心情郁結。
于是我也辭掉了自己捉妖之外的副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