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景之吞金自盡這日,是我的頭七。成婚多年,我恨他強娶,從未給過好臉色。
直到我死于叛軍刀下。
侯府滿門榮耀,眼都不眨,被他盡數舍棄。
再睜眼,我重生到嫁給他第二年。
婆母借我名義要為他納妾。
我趕去解釋:「謝景之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」
卻撞見他被烈藥折磨。
怔愣過后,他難掩落寞:
「夫人對我向來狠心。」
1
我出殯那日,上京下了好大一場雪。
素來淡漠的謝小戰神,抱著我的牌位于靈堂枯坐整日。
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,他放了一把火。
火光沖天中,謝景之吞金自盡。
侯府滿門榮耀。
眼都未眨一下。
為了一個我,盡數被他舍棄。
2
「你別怪娘狠心,不孝有三,無后為大。
「謝家兩代單傳,總不能到了阿景這一代就斷了吧。
「娘知道你們夫妻恩愛,但香火之事不容有失。」
我抬手揉了下酸脹的額頭。
再睜眼,婆母嚴厲的教誨聲便一絲不漏地鉆入我的耳中。
嫁入侯府的第二年,我始終未能壞孕。
謝老夫人為了塞人到謝景之房中,便是用此番話來敲打我的。
如此說來,我心中一喜。
我這是重生了!
謝老夫人止住話,余光中瞥見我臉色蒼白,不由放輕了聲調。
「蕓娘,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,娘已借了你的名頭送了兩房美妾去侯爺房中。」
聞言我心中鈍痛。
猝不及防從雕花靠椅上站了起來,顧不上什麼禮數,語調略急道:
「兒媳有些不舒服,想先回去休息了。」
謝夫人嘆了口氣,終是沒再說什麼,命人將我送了出去。
剛拐出角門。
我臉上的平淡再難維系,開口便含了一絲焦躁。
「春杏快去,打聽一下侯爺現在在哪。」
春杏是我的陪嫁丫鬟,得了吩咐不敢多問,匆匆而去。
上輩子,謝景之便是因為我自作主張給他收了通房,大怒之下再也未回過主院。
一直到我死,他都是宿在書房。
而我也是死后才知道,他在書房里,掛滿了我的畫像。
本以為是權力平衡下的世族聯姻。
不承想,卻是謝景之對我從未宣之于口的隱秘愛意。
3
我少時便因才華名滿天下,再大些更因容貌出眾,被稱為上京第一美人。
父親則是備受文人推崇的崔玨崔帝師。
而謝家往上三代,是泥腿子出身,皆因祖上追隨先祖打過天下,這才得了忠勇侯的爵位。
謝景之和我,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。
豐德十五年,謝景之于北姑城率大軍大敗蠻夷,而與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宋時言郊外遇襲喪命,尸骨無存。
街頭巷尾開始有人散布謠言說我命硬,先是克死嫡母,又克死未婚夫婿。
母親死后,我在繼母手下討生活本就艱難,謠言一出,更是舉步維艱。
大軍班師回朝那日,帝王封賞三軍。
謝景之什麼都沒要,只求了一道恩典。
「微臣懇請陛下為我和帝師嫡女崔寧蕓賜婚。」
圣心大悅,賜婚的圣旨當晚便送入崔府。
殿前軍功求娶成就一段英雄愛美人的佳話。
而在這段佳話里
無人在意,我這個美人是否心甘情愿。
大婚當晚,謝景之匆匆而來,挑了蓋頭,撂下一句:「夫人不用等我。」
便匆匆離去。
陪嫁的嬤嬤勸我。
「洞房花燭夜,新郎官不在,明日府里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。
」
思來想去,我卸了釵環,端了親手做的羹湯尋去了書房。
夜深人靜,卻意外聽到他與人談話。
「娶她不過權宜之計。」
我悄無聲息地退下,自此對他再無奢望。
而每次同房,他都自覺拿了被褥睡到隔間,不會逾越半分,我也全都隨他去了,從不過問分毫。
直到五年后。
本該化作枯骨一堆的宋時言,活著回到了上京。
4
五年間,上京發生了許多事。
但最要緊的幾件,便是先皇駕崩,新帝登基,權力更迭之下,父親稱病致仕,崔家逐漸淡出世人目光。
而謝景之手握兵權,又得新帝信任,一時間風頭無兩。
扶京突發叛亂,他奉命帶兵前往鎮壓。
數月后,宋時言派人傳話約見,我思來想去,連夜帶人出了府,直奔約定地點而去。
不承想,半路卻被他帶的人埋伏,抓了起來。
我這才知道,宋時言投奔了奪權失敗的三皇子,這次騙我出來,只是為了用來挾制謝景之帶領的謝家軍。
我不甘受辱,自戕而亡。
死后,我飄回到了謝景之身邊。
看著他猶如天神降世斬殺數萬叛軍,看著他摟著我的尸體悲痛欲絕。
宋時言死前嘲諷:「崔寧蕓聽說我活著,二話不說便出城要與我私奔,謝景之,你用盡心機手段算計來的姻緣,終歸敵不過青梅竹馬的情誼。」
話音剛落,宋時言人頭落地。
而謝景之吐血不止。
我滿心錯愕。
5
春杏帶著消息匆匆趕回主院,剛進屋便遣散眾人。
「夫人,侯爺剛剛下朝,去了書房處理公務,老夫人安排的人據說也送去了。」
謝景之平日里很是忙碌。
回府后,大部分會在書房用飯洗漱,極少露面。
我想到那兩個美妾正在書房對他翹首以盼,便再也坐不住了,帶著春杏匆忙趕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