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可惜,可能不會是最后一個。」
他封住她的唇,喝止道:「別胡說。」
「沈嘉懿,這一世,你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。」
她舔了舔他的唇,咯咯笑道:「那,萬一,你和別的女人好了,我就詛咒你,一生愛而不得,最后戰死沙場。」
他們散的時候,沈嘉懿獨自一人在神殿里,跪在蒲團上,雙手合十,低聲呢喃:「請你們庇護季臨淵,無論如何,請把他平安送回我身邊。」
季臨淵出征了。
他還是太年輕,他姑姑向他承諾,只要他贏了,就成全他和沈嘉懿。
事實上,皇后只不過要把他調走。
大概過了幾個月,皇帝的病更嚴重了,神志不清了。
有人告訴長公主姐弟,羅剎城有一味藥,請她去取。
剛好那個時候,季臨淵要回來了,他奮勇殺敵,只是為了更早一點回來,娶她,做她的駙馬,戰事結束比預料中的快了不少。
長公主以為,有季臨淵在,她什麼都不怕。
她寫信請他去羅剎城幫她。
可是他遲到了。
他明明已經回復她,他會來,連來的時間也都說好了。
皇后千算萬算,沒想到季臨淵那麼早凱旋。
不過皇后很慶幸,季臨淵的母親,忽然病重垂危。
季臨淵被留住了,他無法準時赴約。
長公主等了他很久,她經歷過絕望。
她終于知道,季臨淵是季氏的人,他不是她的依靠。
長公主對季臨淵的愛,在羅剎城以后,消失了。
她不可能愛他了。
她親手捅了他一刀子,可是他沒有死,他還活下來了。
她對這個世界太失望,開始放浪形骸。
他病愈后去找她。
那時候她在一個梨園內的一間廂房歇息。
他虛弱地握著她的手腕,面色和唇一樣慘白,他說他要娶她。
她輕輕笑了笑,伸手去捧住他的胳膊,仿佛是擁抱著他,動作曖昧親密。
他以為她原諒他了,可是她踮腳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:「季臨淵,你沒有資格,做我的駙馬,我不愛你了。」
如果不曾有過希望,絕望就不會那麼叫人痛苦發瘋。
在羅剎城,被囚禁在那黑暗潮濕的水牢時,她做了無數次的夢,都是他來了,可是那都是夢。
他遲到一天,沒關系,可他遲到了那麼多天。
無法原諒。
她一句話,他面色敗壞,似秋日枯枝敗葉。
可他不肯承認,他用盡力氣,緊緊抱住她,他垂著頭,把臉掩在她的頸窩里,哽咽著說:「嘉懿,你不要說氣話好嗎?是我對不起你,你打我罵我,或者再捅我一刀,解解氣,都可以。但是,別說這樣的氣話……」
她怎麼能,說不愛就不愛了呢。
明明說好的,等他回來,就做她的駙馬。
明明,他們都已經交付了彼此,無論身心。
沈嘉懿用力掙開他,他太虛弱了,被她一推,撞在身后的桌上。
他努力撐住桌子,站穩,他望著她,希望能從她眼里得到一點心軟的信號。
可她用那雙陌生的冷湛湛的眼望著他,「季臨淵,你不嫌丟人嗎?」
他幾乎就聽不見她的冷嘲熱諷。
他花費了很大的功夫,虛浮地走向她,他說:「嘉懿,我們都已經......我會娶你的。」
他提醒了她,她已經把最后有的一副干凈的身子都給了他了,那是她對未來下的賭注。她以為他們有未來,只不過是一個蠢姑娘,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獻給愛的人。
她輸了。
她稍稍往后退,又握著嘴咯咯笑道:「哦,你是說我們上床了?所以你要娶我?季臨淵,你怎麼這麼天真?我可不止和你一個人好……」
她一面說,一面拍掌,金鷓鴣畫屏后,轉出一個人來,那是一個男戲子,半敞胸懷,衣衫不整。
她走到那個男人身邊,挽住他的手臂,對季臨淵輕輕一笑:「要是每一個跟我上過床的人,都要娶我,我可管不過來。」
季臨淵徹底垮了。
季臨淵走了,她叫那個戲子滾,自己冷著眼坐到一邊凳子上喝茶,踢踢踏踏地踩著桌腳。
男戲子只不過是她的情報線人,季氏對她盯得緊,她只能通過這種放浪形骸的方式來傳遞信息,只有她夠墮落,所有人都覺得她不堪,那才好,她才能活下去。
那次以后,季臨淵也變了。
他不再對她說那些溫情脈脈的話,他步步為營,慢慢爬上權力的高處。
長公主放浪形骸,面首無數。
他在無數個深夜里獨自一人喝酒。
不過是年少情誼,斷了,就斷了吧。
他想過放棄的。
可是有一次,她要辦什麼事情,剛好卡在他手上,她請他吃飯。
權力場的人,就算心知肚明,恨對方恨得不行,可面上,還是會周旋的。
她陪了很多杯酒,巧笑倩兮。
她喝得眼波瀲滟,紅唇也妖冶。
他奪了她的杯摔在地上,又握緊了她的手腕,冷聲說:「長公主,你就是把自己喝死了,也沒有用。」
她喝醉了,被他一說,忽然就掉下眼淚。
她很快抹了抹眼,垂著臉,那濃密的長睫像團扇,陰郁郁地掩蓋住眼里的水波。
「首輔大人,你走吧。
我是昏了頭,才來求你。」
他站起身來,往外走了幾步,可是。
他停住了。
他還是那麼想要她。
他想要十六歲,在神殿前,說等他回來娶她的沈嘉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