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據長公主的情報,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,應該是安狀元的妹妹。
跟小鹿說話,還真能,跟她哥哥一樣傻。
長公主摸摸臉,把那張不高興的臉收斂了些,把稍敞的領口往里納了一納,上前去,盡量使自己說話溫柔些,畢竟,她,可不想嚇壞小孩。
哭起來很難哄的,很麻煩的。阿年就是個愛哭鬼。
「喂,小鬼,你哥哥在嗎?」
安小妹跟小鹿一齊仰起臉,在陽光下看長公主。
長公主是萬萬沒想到的,自己有一天,會這樣。
好脾氣。
安小妹像一陣風一樣撲過來,抱著她大腿,興高采烈,手舞足蹈,哇哇喊著。
「仙女姐姐,我見過你。」
長公主想把她那胖乎乎的小手、軟綿綿的小臉蛋從腿上掰開。
可是小丫頭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,跟小鹿眼一樣,實在好無辜,好純凈。
他們兄妹的眼神,很像,那種清澈、通透的眼神。
長公主按捺住想動手的沖動,僵硬道:「小鬼,胡說八道什麼呢?」
小丫頭拿臉蹭她的衣裳,軟乎乎道:「我才沒胡說,我見過你,在哥哥的畫里。」
安狀元出現了。
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把安小妹抱過來,對著長公主,明朗朗地笑。
「長公主,找我嗎?」
他的笑太不加掩飾了。
比晴空上的白云還要招搖。
長公主一邊撫著衣裳,一邊把聲音盡量變得矜貴冷淡些。
「跟我走一趟。」
安狀元二話沒說就跟著走了。
臨了,安小妹沖上來,往長公主手里放了一個糖,笑嘻嘻:「仙女姐姐,我請你吃糖。」
長公主手里握著糖,好像接了個燙手山芋。
最怕,突然的溫柔了。
她偷偷瞟一眼安狀元,側面望過去,他的鼻子很挺,唇上泛著粉嫩的光澤,明亮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,好像總也有一汪水澤。
長公主這才認真地想,安狀元長了一副好皮相。
他們一齊到了賭場。
安狀元才知道自己的任務,他有些為難,并不想賭。
安狀元總是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的。
長公主又跟安狀元生氣了。
橫豎她也不覺得他真的會。
她根本就信不過這個書呆子。
可是就是生氣。
安狀元有些不開心,伙計也很煩惱,管事的最煩惱。
嘈嘈雜雜,那群外地人又來了。
長公主自己上陣去,她就不信這個邪。
長公主把袖子挽上去半截,露出來一雙白膩的手。
今天她著急出門,忘了畫花,少了些氣勢,肘彎處,幾個很細微的小紅點若隱若現。
外地人當頭的是個大胡子,大胡子那雙渾濁的倒三角眼盯著長公主露出來的半截手臂,泛著齷齪的光。
長公主站著搖了一把,等開盅,她翹著唇角,笑道:「諸位,請吧。」
大胡子押上了,那雙倒三角眼還饞巴巴地盯著長公主的手。
沒有任何懸念,大胡子贏了。
輸了一半的錢了,長公主慢騰騰坐下來,拿了茶來,啜了一口。
賭徒可以說不賭了,走人就完事了。
可是開賭場的莊家,不能說不賭了。
該怎麼辦。
長公主額頭上,沁出了薄汗。
這些人,背后站著誰?
不可能是季臨淵的,他有很簡單粗暴的法子,不會用這樣迂回的手段。
是她的什麼仇人?
看起來像是殺人越貨的亡命徒。
她心中陡然一驚。
大胡子見她遲遲不動,挑釁大笑道:「長公主,怎麼,你的賭場不營業了?」
他的那把粗扎扎的大胡子跟著笑,一聳一聳地,像一只拍著翅膀的老烏鴉。
口中的大蒜味,直沖到面前來。
惡心。熏得人腦殼都發疼。
長公主面色煞白,沉下臉,慢慢把手覆到色盅上。
她舉起來色盅,手一扇一扇地搖,那色子在盅里胡亂撞,發出鐺鐺的聲音,像是催命的。
落定了,長公主的手緊緊攥著盅上的金鈴,她不怕輸,怕的是無止盡的輸。
大胡子又下定注了。這回輸了,她手頭的現錢,就沒了。
他咧著嘴,露出一排大黃牙,「長公主,開吧。」
長公主沒有動。
「長公主怕是手累了,我來幫你一把吧。」
大胡子簡直色膽包天,探過身來就要摸上長公主的手。
長公主還沒出手,就聽見安狀元溫柔和煦的聲音:
「這樣玩,有什麼意思?」
安狀元橫空捏住了大胡子的手,站到了長公主面前。
他不過是輕輕一捏,一甩,大胡子臉色變了。
后面其余外地人臉色也變了。
不過就是一個文弱書生,使出多大的力,才能叫他們的老大變臉。
安狀元恰好擋住了長公主的視線,她并未看到大胡子變臉的反應。
只是見他這會站出來了,有些疑惑,又覺得灰心。
這些人,安狀元哪里應付得過去。
可安狀元似乎忘記他的圣賢書了,要去拿長公主手上的色盅。
長公主握得很緊,她沉聲道:「不必了,我自己來。」
可安狀元比她執著,他轉過臉來,對她輕輕一笑,溫聲說:「信我。」
他說話,有一種篤定、堅毅的力量。
叫人無法拒絕,無法不信賴。
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,松了手,任由他去。
安狀元云淡風輕地搖色盅,面上的笑容如春風拂面。
「賭大點吧,這些天,你們贏了賭場的錢,一把押下來,如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