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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日后,京郊來信,燕王遭人暗算,落入坍塌的礦洞中,不知所蹤。
而現場的刺客遺落的令牌,源自衛家所轄的兵部。
我心中長舒一口氣,到底是成了。
我收拾好了金銀細軟,喬裝作男子,準備出城。
而經過城門口時,一柄長劍擋在了我身前。
「你準備去哪兒?」
我抬頭,日頭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,但還是看得清眼前的這張鐫刻雋秀的面容,正是裴淵。
14
我是被綁回燕王府的。
裴淵的臉上掛了些彩,想來身上也是傷得不輕。
沒有預想中的狂風驟雨,他平靜地上完藥,眼中的危險卻一直未隱去:「你想殺我?」
大仇已報,我干脆攤牌:「小女早說過的,王爺違背承諾在先,那麼之后會發生什麼可不敢保證。」
「衛初暖也是你殺的?」
「是!」
他渾然不在意,扯過衣衫草草地覆住包扎好的肩膀:「本想在大婚那日一網打盡的,但是你既提前動了手也好,省了本王的力氣。」
我蹙眉:「你什麼意思?」
他將我鬢邊的發絲撩至耳后,指腹輕輕地觸過我的臉頰:「阿泠這樣聰明,不妨猜猜。」
我細想了片刻,他這段時日的種種所為,確實反常,只是我一心報仇,盡都忽略了。
以裴淵的自負,根本不可能信衛家放出的鳳命之言,也不可能因為區區京畿兵馬調令而掣肘于衛家。
那麼,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與衛家結盟。
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。
而我這段時日的謀劃,是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?
那京郊一事......
「本來還犯愁,如何拔麾下內鬼,好在阿泠的妙計,本王這一失蹤,那些個不安分的都
冒出來了!」
我在一瞬間怔住,直直地看向他。
他果然什麼都知道。
就連我安排的刺殺,都是他將計就計的一環。
枉我以為自己算無遺漏。
我垂著眼睫,有些沮喪:「技不如人,無話可說,王爺要如何處置我?」
我曾親眼見他處置叛徒的場景,在塞北的荒原上喂狼的居多,再不濟便是被亂箭穿心,射成個篩子。
我手染鮮血,罪孽深重,有沒有全尸不重要。
到了地底下,都未必過得了奈何橋。
可他卻在下一刻,解開了我的繩索。
「阿泠的計謀確實高明,唯一的錯漏,便是那批殺手。本王是尸山血海里淌過來的人,區區江湖毛賊,還入不得眼。」
燭火微曳,他俯身靠近我,頎長的身軀落下一地陰影,將我籠住。
「阿泠今后若是想要培植自己的人手,何須那般麻煩,燕王府有的是暗衛。」
我抬眸與他對視,不明他話里的意思,卻聽他又道:
「大婚將至,好生待嫁吧,我的——燕王妃!」
我在錯愕中瞪大了眼,什麼?
但見他眉眼含笑:「本王說過的,要娶的是衛家女,不娶她,自然是娶你。」
衛家都沒了還娶什麼衛家女?他這樣精于謀算的人,不會下無用之棋。
我自然也不會蠢到以為他對我情根深種,執意求娶。
那麼,是我這把刀還有未盡之用了。
15
事實證明,我所料未錯。
大婚當日,我見到了一個女子。
裴淵的故交之女,虞靈兒。
她一身勁裝未卸,下了馬,直往內院而來。
「我不過是回了西境兩年,回來時,卻不想裴淵哥哥竟要娶妻了?」
她的眼神瞥過我,上下打量了一番:「還未問過,這位新嫂嫂,是哪家千金?」
在場的賓客本就對我這個來歷不明的王妃多有猜測,從前見過我的官吏部將,對于燕王此舉也是頗有微詞。
而眼前趕來的這位,更是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。
「靈兒,莫要胡鬧。」裴淵開口斥她,語氣卻半點都不重,甚而,有那麼幾分無奈的寵溺。
她瞧了瞧我,憤憤地坐了下去。
晚間,裴淵沒有出現。
意料之中的事,也好。
待一屋子的喜娘和婢女都退下后,我自行卻了扇,拆了一身繁復的行頭,用過晚膳之后,一夜好眠。
翌日辰時,我起身后出門,便見到昨日的那位虞姑娘站在院中。
「別看了,裴淵哥哥是不會來了。」她眉眼略有得意,似又帶了幾分挑釁地望著我。
我從前在塞北未聽人說起過她,但昨夜倒有位嬤嬤與我提及了這位虞姑娘的往事。
據說,她是裴淵的紅顏知己,他們青梅竹馬,年少情深,還曾并肩沙場。
我不知裴淵對一個女子會有多深情,但見他昨日的態度,確是可以窺見幾分真意的。
這才是他要保護的人。
我眸光落到她腳下,又回到那張相貌平平的臉上:「所以,他是去了哪里?」
「自然是,」她似是想起來了什麼,下意識地住了嘴,而后,抬高了下巴,「我與你一介無甚見識的內宅女人說這些做什麼?」
「他雖娶了你,可你終究只是個累贅,而我于他而言,是戰友、是知己,在這種時候,只有我能站在他身邊,而你,是沒有那個資格的。」
她說完,便提著劍,離開了。
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腳下的泥上。
那是紅土,京城方圓三十里,唯有通往松山營的路,才有這種土。
他是去調兵了!
16、
大婚后的第三日,我見到了裴淵。
依著禮制,這日晨間,應入宮去向太后請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