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奪他的勢,我報我的仇,人前作戲,各取所需。
5
那日與裴淵的一出戲,將我的父親嚇得不輕。
第二日,燕王府便等來了衛家的投名狀,京畿守備營的調令虎符,以及衛府家宴的邀約。
再回到從前的府邸,恍如隔世。
宴席上,我見到了父親和母親,還有,仍待字閨中的長姐。
在我離開京都的第三個月,宮中便出了意外,太子被廢了。
長姐終究是沒做成太子妃,只是父親的國丈夢,卻一直沒斷過。
我緊挨著裴淵而坐,母親眼神在我與他之間逡巡,打量了許久。
父親舉杯朝裴淵,話間有些踟躕道:「小女頑劣,這一年來,多虧了王爺照拂。」
我笑意盈盈地啟唇:「衛侍郎說笑了,衛家的二小姐,早在一年前就死于自縊,又何來燕王的照拂?」
父親的臉色一頓,愈發難堪了幾分。
這時,長姐站起了身,朝裴淵盈盈地拜下,施了一禮。
她今日一身素衣,纖纖弱質,舉手投足間,盡是女兒情態。
隨后,她看向了我:「妹妹,你走后,爹娘與姐姐都很擔心你。」
「當初母親待你嚴厲,也不過是為著府上清譽著想,迫不得已,無論如何,我們終歸是一家人啊。」
她當真是京中貴女典范,一番話大度得體,有意無意間,還透露出我曾流落匪窩的事。
話是對著我說的,眼神瞧的卻是裴淵。
但見他只顧著飲酒,瞧不出神色,她手中的帕子絞了絞,又坐了下去。
酒過三巡,她再次開口:「王爺,妹妹許久不曾歸家,初暖想與妹妹說些體己話。」
裴淵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,眸光掃過我,又落到她上,輕笑:「自然可以。
」
他生得一副好相貌,只一眼,便叫長姐羞紅了臉。
6
片刻后,東廂房里,傳出母親怒斥的聲音:「當真是不知廉恥,我衛家怎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?」
我倚在貴妃榻上,笑得云淡風輕:「何為廉恥?是將親生女兒推給山匪嗎?」
長姐上前一步,走近我:「妹妹,你怎能這樣說?當初的事都已經過去了,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?爹娘想接你回來,也是為你好。」
「縱使妹妹不重名節,可你如今這般無名無分地跟在燕王身邊,便是他一時寵著你,焉知往后如何呢?」
她言辭懇切,好似是真的憂心于我。
我起身,仔細地端詳了她片刻:「所以你是打算有名有分地跟著他?」
她眸光閃爍了幾下,面色薄紅:「妹妹胡說什麼呢!」
我翻開案上的禮單,「嘖嘖」地嘆道:「我記得這東海夜明珠是當初姐姐嫁妝里的物件兒,原是送不成東宮,改送燕王府了?」
瞧著眼前這對母女的嘴臉,我忍不下唇角的譏誚:「先帝駕崩,滿京皆知如今燕王與那尊位不過一步之遙,姐姐在廢太子那兒沒能實現的皇后夢,這是寄托在了燕王身上呢。」
「你莫要胡言亂語,污初暖的清白!」母親開口斥道。
「你當真以為攀上高枝了?燕王如今沒有娶妻,可將來他要稱帝,必然少不得收攏京中門閥,屆時,他若娶了旁的世家女子,能有你的好日子過?」
「既要丟人現眼不肯回來,往后吃了虧,別怪衛家不認你。」
我慵懶地打了個哈欠,悠悠地走出屋子:「我因臉皮不夠厚而同你們格格不入,你們不認我,才是我的榮幸!」
7
馬車離開衛府,已是亥時。
更深露重,除了車輦轆轆,周遭一片寂寥。
我與裴淵同坐在車里,酒勁兒上來,我覺得有些暈眩,斜倚著軟枕假寐。
半晌后,我聽到耳畔那熟悉而低沉的嗓音:「朝野皆知衛侍郎清廉,今日你父親這份厚禮,倒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。」
方才在席間,他像是醉得不輕,此時卻眼神明澈
,異常清醒。
我就著些微薄醉嗤笑:「富貴迷人眼,到了那個位置,兩袖清風便是個笑話罷了。」
「人心不足從來是世間常態,怕只怕,貪婪過了頭,最終落得一場空。」
話里有話,意有所指,他自然聽得分明。
他頷首來瞧我,眸中含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:「你這是在提醒本王?」
我闔眸繼續休憩:「不敢。王爺是要問鼎天下的人,自然不會為這區區蠅頭小利所驅策。」
8
回京后的日子極為忙碌,我隨裴淵赴的宴,自然不會止于衛家。
不過三日后,燕王府中,便又收到了左相府的帖子。
裴淵如今雖手握重兵,然朝中勢力盤根錯節,以當今太后為首的外戚一派,一直主張立宗室幼子為帝。
而朝臣多是兩頭下注,作壁上觀。
若他想名正言順地登位,那麼便繞不開門閥士族的擁立。
而左相一派的分量,更是舉足輕重。
相府中,觥籌交錯,美人起舞,群芳爭艷。
時有美貌婢女前來為裴淵斟酒,而我這個恃寵而驕的妖姬,自然是粘酸惹醋,不肯容旁人近他的身。
而他則寵溺地摟著我,眼中再無旁人。
這般場面應付得多了,彼此間早已心照不宣。
可今時不同的是,上座有一雙油膩而蒼老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流連:「老夫也算得上閱美無數,府中姬妾燕瘦環肥,竟無一人能與王爺身邊這位美人相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