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遠看見幾個人圍著什麼議論紛紛。
好像有三腳架。
寢室長拉住我的手頓了頓,更大力地拉著我向校門口走去。
我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口。
「盈盈,我想去看看,可以嗎?」
我向來不愛湊熱鬧,室友都是知道的。
曾經她們都對我毫無八卦心的性子難以理解。
在我猜測中,她們應該會很激動地陪我去。
可三個女孩子的臉上,是無一例外的諱莫如深。
見此,我邁開了腿快步往人群中心去。
突如其來的大力掙脫了她,她愣了一下,然后迅速追了上來。
室友們湊了上來,緊緊靠著我向前。
「珠珠,我們陪你去。」
我心中一滯。
果然,人群中圍著的,是熟悉的身影——
陸寒。
他跪在人群中央,面前是三腳架。
正對著某音直播哭訴:
「我女朋友就是你們東北某大學的大一學生,帶著男小三到我學校,耀武揚威……」
陸寒指著自己臉上的傷。
難以想象直播間會是怎樣的污言穢語,我腳下一軟。
被寢室長牢牢接住。
她握了握我的手腕,而后充滿信心地看著我。
「珠珠,看著我的眼睛。」
我氣得發抖的身體被另外兩個室友緊緊扶住。
「告訴我,他說的是假的。」
陸寒身上的傷口不是假的,眾人口誅筆伐,她卻認真地問我真相。
「澄清有用嗎……有誰會信呢?」
謝盈盈看著我:
「我信。」
她的聲音不大,卻飽含堅定。
「我信。」
「我信。」
另外兩道聲音一同響起。
「珠珠,告訴我,只要是你說的,我們就信。」
眼淚模糊了視線。
「是他劈腿被我撞了個正著。」
似是被發現了,陸寒穿越人群對上了我的眼睛。
久跪的雙腿麻木,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。
「求求你,只要你回來,以前的一切我都不當回事。」
看熱鬧的人群一下子變得嘩然。
我敏銳地捕捉到越來越多厭惡和不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像黏人的藤蔓一般將我狠狠纏繞。
直至窒息。
「滾出我們學校。」
謝盈盈擋在我身前,室友們像一堵堅韌的墻,為我擋去所有惡意的目光。
「到底是怎麼回事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」
「別逼我們在這兒讓你沒臉。」
三個女生的力量能有多大呢。
很快她們便被口水淹沒。
那樣窒息的目光沒有直接落在我身上,我卻聽見更為難纏的竊竊私語。
過去的記憶涌上來,我痛苦地捂住頭。
僵持之間,我看見謝盈盈走過去,一記漂亮的勾拳打得陸寒鼻血噴濺。
「用得著什麼散打冠軍,東北人才不吃你這一套。」
「你還抵不上一個好老娘們。」
遠遠望過去,我看見陸寒的直播間彈幕刷得更快了。
不知道風向如何。
我站直身子,抑制住瘋狂加速的心跳。
聲音中還帶著顫抖,但我的恐懼被大大削弱:
「陸寒,你劈腿在先,我沒有告訴任何人。」
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大。
聲線依舊很軟,但注入了堅定的力量。
自信會開出花來。
「如今你反咬一口毀我名聲,真算不得男人。」
聽我這話,陸寒眼中滿是驚愕。
我攥緊手,指甲狠狠地扣緊掌心,不愿露出半分怯意。
「不論你用了什麼手段進入我們學校,請你,現在,立刻滾出去。」
滿堂喝彩。
操場上響起一道又一道掌聲。
11
沒等我說話,就看見遠處一個高大的學生在前面跑,巡邏車在后面追。
車跑得很快,到我們跟前停了下來。
車上下來的保安把陸寒揪起來塞進車里,那男生才尷尬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寸頭,在謝盈盈面前討好地笑了笑。
「媳婦兒,沒來晚吧。」
謝盈盈一陣白眼,蹦起來在那人頭上捶了一下。
「沒來晚你個大頭鬼,你干脆爬著來唄。」
人群散去,我似乎被抽干了力氣,身上一下子癱軟下來。
謝盈盈焦急地蹲下想背起我,我只朝她笑笑。
「謝——」
她溫熱的手掌抬起,示意我趕緊閉嘴。
「這次看完熱鬧了,跟姐姐洗澡去吧,生分的話少叨叨。」
我忍住淚意點頭。
「媳——」
那男生剛開口,便再次被陳盈盈打斷。
「媳婦兒你個頭,姐姐帶著媳婦兒們出去快活了,你好好在家洗衣拖地帶孩子吧。」
沒忍住笑出來,眼淚擦過臉頰掉落到我彎起的唇角。
「笑起來更好看了珠珠,我要彎了!」
上一學期我和室友一直相敬如賓,以為東北人的好客只不過是謠傳,作不得數。
卻沒發現,她們顧及我的敏感,一直小心翼翼。
熾烈美好的笑容扎進我心里,我主動向她們伸出了手。
再次被牽起的時候,心中的冰山已經悄悄開化。
春暖,花會開。
12
我被哄著進了我們市里最出名的女性向洗浴中心,叫「有鳳來儀」。
還是難以接受在大眾視野中赤條條走來走去,我堅持著選了一間單間。
室友們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,倒是謝盈盈捏了捏我的肩膀。
「單間在五層,汗蒸房在六層,女浴在七層,你自己可以嗎?」
我點頭,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電梯。
整個人浸在水中,感受到熱浪將我托起。
我一遍一遍地用手搓著鎖骨上那道疤。
它會消弭在時間的長河里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