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戶去衛生間的間隙。
我瞧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,噗嗤笑出了聲。
視線中,裴然看向我,我將頭轉向窗外,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。
接下來的工作一切順利,臨走的時候。
客戶笑著問我:「是忽然有什麼喜事嗎?你剛才一直在笑。」
我回頭對上裴然的眼睛。
他的相親對象已經離開,只剩下他還坐在剛才的位置上,靜靜地看著我。
完了,八成是沒治了。
我知道他對這次相親很重視。
為此,特意定制了西裝,穿平時不穿的皮鞋。
我給他系上領帶的時候,聞到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。
「抱歉。」
「我不該笑話你的。」
我走過去,輕聲道歉。
我不該在他極度窘迫的時候笑話他,我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影響了他的心情。
「不怪你。」
裴然望著我,視線落在我的眉間,笑容柔軟寧靜:「是我的心亂了。」
26
盛夏的天悶熱,空氣好像凝住了。
今天是個陰天,到處是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的灰。
傍晚,裴然給我送西瓜。
他拿下我手里混著冰塊的涼白開,放了一塊西瓜在我手心。
我咬了一口,彎腰畫著設計稿。
裴然的手掠過我的耳朵,將我散落下來的頭發扎好。
過了很久,他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:
「可以再幫我做一套衣服嗎?」
我轉過身,疑惑地看著他:「可以。」
雖然我的眼睛就是尺,半個月的時間體重也不至于太大變化。
但出于嚴謹,我還是拿起皮尺,再確認一下。
今天的氣氛出了奇地安靜。
裴然一眼不眨地盯著我,一言不發。
我被他盯得耳朵開始發燙,極不自然地垂眸,隨便找了個話茬:「在想什麼?」
「我在想……」裴然倒是誠懇,「下次該找個什麼理由見你。」
在我驚訝的目光中,裴然低頭凝視我的眼睛,眉間一片坦蕩。
「瑾棠,我喜歡你。」
往常,他總是叫我「熱心的葉女士」。
印象中,他還是第一次,這麼認真溫柔地喊我的名字。
「你喜歡我嗎?」他又問。
「我相親那天,你坐在窗前和客戶談設計稿,眉眼間淡淡的書卷氣,溫柔又周正。」
「你看著我笑了一下,笑容耀眼,比窗外的陽光還要漂亮。」
短暫的寂靜后,在我不知所措的注視下。
裴然笨拙地掏出了身份證,戶口本,工資卡,房產證和存折。
「我不是很有錢,但是婚禮我會盡力給你最好的。」
「我是認真的。」
「我們結婚吧。」
兩個同樣手足無措的人,有些慌亂。
我的呼吸停頓,慢鏡頭一般看見裴然的喉結上下晃動。
是誰的氣息亂了。
不言而喻。
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可看到戶口本的時候,眼睛還是濕潤了:「謝謝。」
裴然單手把我抱上工作臺,輕輕摘下我的眼鏡,離我越來越近。
「你怎麼能那麼溫柔呢?」
聽著他似告白又似自言自語的話。
我抬眸望他:「你喝酒了?」
「沒喝。」
裴然老實交代,沉默了片刻,問我:「你喝了?」
我老實回答:「我也沒喝。」
說話間,距離近得微妙,呼吸交纏。
我聞到他衣領間隱約的皂香,和我身上沐浴露的香氣輕巧地揉和。
窗外下起了雨,淅淅瀝瀝。
伴著密集雨聲。
我一口咬上裴然的唇。
這個夜晚。
室外雨聲嘈雜,室內氣息混亂。
屋頂的吸頂燈在我眼前搖晃,心跳兵荒馬亂。
沒有小說里的驚為天人,也沒有童話故事里的夢幻浪漫。
像鹿歸林,像舟靠岸,水到渠成。
裴然十歲那年,去辦理孤兒證。
柜臺工作人員對他說了一句:從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。
可是現在,我們有家了。
從今往后,再也不是沒人疼的小孩了。
27
婚禮那天。
我在等我的新郎來接我。
我們只有幾個親戚朋友,坐在一起吃頓飯,就算是結婚了。
桑寧千里迢迢地跑過來,按頭讓我吃瓜。
她說:「周洛故技重施,可她也不想想,那可是周祁父親都要禮讓三分的人,是她這種小嘍啰能惹得起的嗎?」
「聽人說,她還穿了人家的婚紗,可把我惡心壞了,她以為她在演電視劇呀,穿著品如的衣服……」
「當晚秦家就來了幾面包車人討要說法,問這婚是不是不想結,那陣仗差點兒沒把她嚇死。」
「周祁的父親生怕周祁的婚事再黃了,和周洛她媽離了婚,連夜把她們母女倆送走,簡直太便宜她了……」
我靜靜地聽著,不悲不喜。
好與壞,都是別人的人生,聽聽就算了。
我有我應該在意的人。
裴然來接我了。
他穿著我為他做的西裝,身形挺拔,氣質卓然。
看著我的時候,眼神溫柔似水。
我穿著黑色婚紗,手捧瑩白的玫瑰嫁給了他。
我們在飄揚的禮花中交換戒指,擁吻。
我聽見他在我耳邊說:「我只屬于你。」
我走了很遠的路,現在終于到家了。
28
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。
偶然看見電視上,一個我很喜歡的首席設計師招徒弟。
吃飯的時候和裴然提了一嘴。
裴然思索了一下,問:「她很厲害嗎?」
我點頭,難掩滿眼的崇拜:「放在整個中國……哦不,全世界,她也是個很炸裂的存在。
」
第二天一早。
裴然哄我起床,讓我跟他走。
我到了樓下,發現他早就打包好了我們的行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