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圣旨,我被賜婚當朝首輔。
卻成了全京城的笑話。
只因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——
首輔大人他是個斷袖。
而他的心上人,據說是太子殿下。
1
父親找到我的時候,我正在浣衣。
臘月寒天,浸在冰水中的一雙手凍得通紅,但我必須盡快洗完,不然答應了長姐替她給心上人繡的香囊可要完不成了。
院子偏僻冷清,除了我,只有一個丫鬟小翠。人手不夠,事情卻不少,有時候我不得不親力親為。
許是見我穿得單薄,在寒風中瑟瑟發抖,父親命兩個婆子接過我手上的活兒,又當著我的面斥責手下人管事不力。
「前一個月才給各院購置過棉花和上好布料,她這兒怎一件體面的冬衣也沒有?」
我心里冷哼,深知自己是寧府最不受寵的五小姐。
即便是出生后賜名,父親也只是給了我最平淡的「安」字。相比我幾個姐姐的「婉柔」「淑君」「嫻玉」「靜珊」等美名,簡直不要太敷衍。
生母早亡,無人撐腰,為了在偌大的鎮國將軍府生存下去,十六年來,我謹言慎行,藏拙守身。
體面,是其他姐姐特有,剩給我的從來只有邊角殘料。
我正訝異冷漠的男人莫非父愛覺醒,他就直截了當說明了來意。
原來,皇帝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,竟然要替首輔賜婚,還指名要鎮國將軍府上的一個女兒。
當朝首輔名曰沈卿辭,年紀輕輕,位高權重,一言一行皆影響圣上定奪,關乎國祚。
據說他相貌俊逸,凡見過之人皆贊一句「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無雙」。
多少豪門貴族曾想將女兒送入他的府門,卻隨著首輔和太子有染的傳聞甚囂塵上,斷然絕了攀附權貴的念想。
賜婚圣旨如飛來橫禍,可急壞了我那嫡母和父親盛寵十數載的愛妾,她們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斷袖?即便是首輔,那也是有龍陽之好的首輔,哪個女子嫁他能有幸福可言?
可惜了父親殺伐決斷,威名遠揚,鎮得了國,卻鎮不住他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四個女兒。
迫于無奈,父親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了我身上。ӳz
我聽聞,激動得甩干手上的水。
「嫁給首輔大人,想吃什麼就吃什麼,不用看人臉色嗎?」
父親大人點點頭。
「嫁給首輔大人,想去哪玩就去哪玩,不用時刻被人監視嗎?」
父親大人猶豫片刻,又點點頭。
「嫁給首輔大人,能日日有人伺候,月月有花不完的銀錢嗎?」
父親扶額,強忍住不耐:「沈卿辭是高官重臣,榮耀顯赫。你嫁過去,他必不會薄待你。」
我故作為難:
「可女兒已有了心上人,阿娘若知道我先于四個姐姐出嫁,約莫也會傷心吧……」
年過半百的男人聽聞微怔,表情如寒霜消融:「你阿娘墳上的青草該有丈尺高了,改日我托人好好修繕一番。」
我展顏一笑,笑靨如花:「我嫁!」
父親以為我傻,我卻心知肚明。
鎮國將軍親姐乃深得皇寵的蓉貴妃,亦是三皇子生母,而沈卿辭現年十八歲的年紀,與太子相差無幾,接任首輔前,便是太子舊識,坊間流傳其與太子有染,是堅定的太子黨。
可太子紈绔,不思朝政,每日召集一幫酒肉朋友,混跡煙花巷柳之地,朝廷元老曾聯袂上諫,望皇上審慎定奪儲君之選,卻被擱置一旁,作冷處理。
相比之下,三皇子夙夜在公,宵旰憂勤,越來越深得人心。
這一場賜婚,是皇帝對兩派持續對峙的敲打和警告,也是為緩解兩黨爭亂的懷柔之術。
我自己也不過是一顆權力游戲中的棋子。
2
除夕前夜,我穿上大紅嫁衣,坐上了沈府前來迎親的喜轎。
鑼鼓喧天,鞭炮齊鳴,滿街百姓夾道觀賞,又同情嘆惋:「唉,又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女……」
拜堂之際,墜滿珍珠碧玉的頭冠壓得我脖子酸疼,從早上到現在沒進一口吃食,早已餓得頭昏眼花,加上堂內諸多官僚親眷競相恭賀,嘈雜悶熱,我一時恍惚沒看清腳下路,竟朝前栽去。
倏忽,厚重的絲絨紅蓋頭下伸來一只清涼如玉的手,指節修長,指甲修整得光整潔凈,堪堪將我一只小手包裹在掌心。
我盯著那白得發光又涼得沁心的手,下意識想抽回,反被握得更緊。
「夫人站穩。」
聲音溫潤,如玉石叮咚,如山泉潺潺。一時間聽得我竟渴了。
我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,被他聽進去,繼而又發出一聲笑。ŷz
待送入洞房,喧鬧褪去,我獨坐在床沿。
蓋頭遮住了周遭的一切,但直覺告訴我這房間很大,從踏過門檻到靠近喜床,我至少拐了數道彎。又摸摸身下的緞被,那金絲繡紋,那柔滑觸感,都是我在寧府偏遠的小破房里所不曾體會過的。
首輔不愧是首輔,就算不幸染上龍陽之癖,也擋不住他吃穿用度的雍容華貴。
肚子咕咕叫起來,且抗議聲越來越大。
我掀開蓋頭,幽怨嘆道:「小翠,我餓了……」
「小姐,我剛才在席上順了兩塊桂花糕,你先墊墊肚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