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列了份名錄給使臣,讓他回去告訴陸淙,什麼時候把名錄上的人送來,我什麼時候給「娘娘」治傷。
區區六名朝廷重臣,
陸淙居然猶豫了一天一夜。
我只好忍痛摘下娘娘一根發簪,沾了血跡,讓人加急送過去。
陸淙夜敲城門,親自把人綁了送來。
他眼睛紅得欲滴出血來,「把阿姐還我。」
我淡笑:「我說過,這幾人只能換取給娘娘治傷的機會。」
陸淙暴怒:「賀川你這個忘恩負義,狼心狗肺的閹種!你困在深宮人皆可欺的時候是誰救的你?你怎可如此對她!」
我對上他赤紅的雙目,戲謔諷他:「都是薄情寡義的壞種,你又何必在這五十步笑百步?你為權勢送娘娘去南蠻的時候,可想過你困在冷宮豬狗不如時,是誰救的你?」
陸淙聽完惱羞成怒地撲向我,還沒挨到我的衣角,就被兩名副將扔了出去。
4
陸淙送來的六名朝廷重臣,都是娘娘曾經出資出人情為他拉攏的。
可以說是陸淙朝傾權野的六根頂柱。
其中四位極力反對送娘娘去南蠻的,我帶他們去娘娘棺前祭拜,奉他們為座上賓。
剩下兩個支持送娘娘去南蠻的,我叫人抹了脖子掛城樓上了。
此舉掀起軒然大波。
兩日后,暗樁來信說陸淙的朝廷已人心渙散,許多大臣連夜投靠于少帝陸鈺麾下。
瞧瞧,沒有娘娘,
你陸淙算個什麼東西。
陸淙再派使臣來要人時,我提出讓他用沈太傅來換。
這還是沈甜的主意。
沈甜說,沈太傅這個浪得虛名的偽君子殺妻賣女,死不足惜。
可陸淙把他當個寶。
或許他也知道這是他最后一張牌了,到虎嘯軍攻入盛京那日都不愿交人。
少帝陸鈺下旨捉拿反賊陸淙,沈甜夜闖沈府親自給沈太傅灌了鴆毒。
陸淙大勢已去。
士兵把他帶來營帳時,我正在給娘娘上香。
他看到娘娘的冰棺那一瞬間,發了瘋。
他不管不顧地朝我撞過來,嘶吼著:「賀川你這個畜生!你竟敢殺她!我要殺了你!」
護衛把他叉倒在地,不能動彈。
我上前一根根踩過他的手指,聽著骨頭斷裂的聲音,我突發起了善心,想跟他聊聊天。
我用腳尖碾著他的指骨,笑問:
「你有沒有想過,我向來對娘娘最忠心,為何會叛?」
陸淙朝我啐了一口血。
我擦掉他的臟血,「你不是早就聽過這個消息了麼?但你一直在自欺欺人。你不愿意相信,是因為你的貪慕權勢,害得娘娘慘死異國。」
陸淙眼中閃過驚恐與不可置信,「我與南蠻王簽訂了盟約的,他不可能傷害阿姐。」
我不禁笑出聲,「南蠻王?你知道娘娘怎麼死的嗎?南蠻王認為娘娘是神女,將娘娘綁著放了兩天兩夜的血供整個南蠻王族喝,最后還妄圖挖娘娘的心。」
陸淙瞪圓雙眼,面龐變得扭曲。他呼吸很急促著,不停搖頭說著「不可能」。
我決定善心發到底。
我打開冰棺,掀起娘娘的衣袖,讓陸淙也親眼看看娘娘血肉模糊的一雙手。
陸淙呆滯地盯了這雙手好長時間。
突然,他怪叫了一聲,奮力朝娘娘撲去。
侍衛沒給他靠近冰棺的機會,架他出了營帳。
他一句嘶吼叫喊,
凄厲又絕望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虎嘯軍。
我合上冰棺,又燃了三根香。
娘娘抱歉,讓臟東西驚擾到您了。
5
再次見到陸淙,是在冷宮。
沈甜信守承諾把曾經欺辱過娘娘的沈太妃關押于冷宮,我去親自了結后順道去看看陸淙。
少帝仁慈,沒要他的命,只是把他關回了原本就屬于他的地方。
聽說他在冷宮白日求神拜佛,夜里泣血嘶鳴。
沒過多久便瘋了。
又是一年秋,冷宮無人打掃,堆滿了黃葉。
陸淙坐在臺階上看書,看上去并無異樣。
見我來,他露出驚喜地笑:「賀川你什麼時候回京的?」
他把我往屋里帶,還給我倒了杯水,「阿姐常跟我念叨你,她若知道你回來,肯定高興壞了。你喝著茶,我去喚阿姐,她這會兒睡覺呢。」
陸淙出去了小半個時辰。
再回來時,身上的衣服皺一團,發髻東倒西歪。
他無措地像個孩子,「我尋不到阿姐了。賀川,你知道阿姐去哪兒了嗎?」
他突然拍了下大腿,「對對對,我忘了,阿姐在睡覺,在睡覺呢。」
陸淙歉意地看向我:「賀川,你等阿姐睡醒吧。」
我與他并坐了會兒。
天氣寒涼,他穿得單薄,伸出手開始哈氣,「我得去找些木炭,秋涼了,阿姐腿會疼。」
說著他匆匆忙忙起身又打算出門,我叫住他,朝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:
「陸淙,娘娘在哪間屋子睡覺呢?」
陸淙想了許久,把冷宮的房間都指了一遍。
最后指無可指了,他眼眶里慢慢溢出恐懼來,嘴唇囁嚅著,不知道在念些什麼。
我追問:「陸淙你忘記了嗎?」
他抱頭痛苦的在地上打滾,滋哇亂叫。
「你阿姐,被你親手害死了。」
話音落地,陸淙安靜了小會兒。
轉而又撕心裂肺地發出聲長嘯哀號,猩紅的眼睛里流出血淚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