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此事簡單。」
沈太傅跪下行禮:「臣靜候佳音。」
5
我記不清最后自己是如何回來的。
一回宮,我便把自己關入屋中,不許任何人打攪。
直至夜深,陸淙推門而入。
他摸黑點亮燭光,溫柔又寵溺地問:
「青桃說你今日又沒好好吃飯,可是來承明殿沒等到我不高興了?」
我不回話,他便自顧自地解釋:
「今日與大臣議事議得久了些,下回你再來,提前讓下人來報,我騰出空閑陪你。」
騙子。
他是怎麼把謊言講得如此逼真的?
我抬起頭,想從他表情中察覺端倪。
他寫滿深情的面容,在我腦海中與上午提起沈甜時的模樣重合。
沒來由的,我問了他一句:「阿淙,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呀?」
陸淙笑著伸出手,揉我的頭發:「快了。我這些時日忙得腳不沾地,就是為了早日成事。」
「只要登得帝位,便無人敢攔我娶阿姐做皇后。」
陸淙這番話讓我想起他十四歲那年除夕,我們在冷宮生起一堆火,挨著彼此守歲。
我問他新年愿望是什麼?
他黑亮的瞳仁映著跳動的火苗:「我想快些成人,還想與阿姐歲歲年年。」
鐘聲響起時,他閉上眼雙手合十:
「祈愿年歲如梭,夙締良緣。」
他說得隱晦,卻還是被篝火燙紅了臉。
昔日為了能早日娶我,日日祈求年歲快快增長的孱弱少年,已經長成矯矯青年。
可惜從前只裝著我的那雙眼,如今已充滿對權利的欲望。
一直以來我都竭力支持他的事業,但今天我突然想任性一回。
我故作輕松:「你可以先娶我做王妃呀。」
陸淙手中動作頓了頓:「時機還未到。
」
下意識地,我反問出試探的話語:
「怎樣才算到時機呢?」
我還是沒能忍住。
我想知道陸淙上午對沈太傅所言,到底是逢場作戲,還是真心實意。
燭芯晃動,陸淙嘴唇啟啟合合。
他每說一個字,我的心便往下沉一分。
他說:「阿姐去南蠻游玩幾日,回來我們便成親,好不好?」
肌骨寸寸結成冰。
他來履行答應沈太傅的承諾了。
許久,我聽見自己笑著說:「好啊。」
陸淙整夜都很愉悅,向我許下更多諾言。
次日陸淙離開后,我叫來青桃,交給她一塊手牌:「今夜子時三刻,讓李公公安排咱們出宮。」
頓了頓,我又強調:「隱秘行事,切莫讓攝政王知曉。」
6
我十分順利地出了宮。
清晨馬車駛出盛京城門時,青桃眼中的亮光藏不住:「娘娘,咱們去哪兒?」
我想了想:「去江南。算日子,咱們到江南時已入冬了。等江南初雪時,咱們去看斷橋殘雪。」
「娘娘,江南的雪與盛京的雪是不是不一樣?我以前聽嬤嬤說江南的樹一年四季都是綠色的。白雪覆綠葉,想想都好美啊。」
青桃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,說到高興處還會站起來跳兩圈。
被她這麼一鬧,我心中的陰郁也消散了不少。
穿書十年,大部分時間都被困在宮中。
如今我也該緩下來,看看這個世界的山川河流了。
馬車走了近兩日后,我逐漸感覺到不對勁。
去江南的路上應會經過許多城池,而我的馬車走了快兩日都還處在荒郊,連村落都沒見過。
我問車夫怎麼回事。
車夫回話時,避開了我的眼睛:「李公公交代,讓小的走小路,以免遇上王爺的追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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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中一沉,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。
過了半個時辰,我找理由帶著青桃下了馬車。
待進入灌木叢,脫離馬夫的視線后,我迅速拉起青桃的手往反方向狂奔。
直至我倆實在跑不動才停下。
四周荒無人煙。
我們走到天黑,都沒見過半個人影。
正打算找個能躲避的巖洞先休息一晚時,我突然聽到有陣陣馬蹄聲傳來。
有人來了!
我與青桃欣喜地在路邊等著,卻沒想到迎來了張熟悉的面孔。
火把映照下,陸淙坐于高馬之上。
他身后還跟著一輛豪華馬車和長長的兵馬。
陸淙跳下馬走到我跟前,摘去我發間的枯枝。
他神色極溫柔,語氣十分無奈:
「阿姐想出宮玩為何不叫上我?宮人來稟說你不見時把我嚇蒙了,我這幾日擔憂得覺都睡不著。瞧這荒郊野嶺的,你們兩個女子,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怎麼辦?」
陸淙念叨幾句后,蹲下身將我背起,進馬車后將我放在軟座上。
他半跪在地上將我沾滿泥土的繡鞋脫下,一邊替我揉腳一邊道:「阿姐想去哪兒玩?我陪你去。」
我冷冷看他:「你不知道嗎?」
7
陸淙微怔,旋即笑道:「我記得阿姐說過,想去江南聽戲是不是?那咱們就去江南。」
「是江南還是南蠻呢?攝政王。」我咬著牙加重了后面的稱呼。
陸淙手中動作一頓。
我冷笑著問他:「車夫是你安排的,我的行蹤你一清二楚,怎的還會擔憂得睡不著覺呢?攝政王使得一手好計謀,將計就計把我往南蠻的方向送,正好省了你想別的法子。」
陸淙放開我的腳,垂眸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。
他無奈地嘆了口長氣:「阿姐,作場戲給沈太傅看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