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那恩人,本另有其人。
前世他還與我說起此事。
「不知是誰救了尹縣令那寶貝得不得了的晚來子,居然不留姓名。
「高風亮節,讓人欽佩。」
如今這局面,顯然是他利用了自己重生,謀取到的利益。
十兩金,能殺得了一個窮秀才。
卻絕對殺不了縣令公子的救命恩人。
沒有亡命徒敢冒這個險。
傅辛寒噙著笑看入我眼底:「你不作聲,可是默許?」
「傅公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。」我指甲緊緊摳住手爐,「我看見你,就惡心得想吐。」
傅辛寒笑意森森:「可阿時,我對你一腔真心絕無作假。
「你遲早是我的。」
他當街表示對我的求娶之意。
不管我答應與否,此刻尋常人也不會冒著得罪縣令的危險,再來求娶我。
我腦子飛速旋轉。
殺不了他,我不想也不能靠嫁人來擺脫困境。
他認定自己會是狀元郎,篤定我在劫難逃。
那如果……
他不是呢?
若我成了狀元,他不過是個尋常進士舉人,他便無法威脅我和我身邊之人。
嬤嬤大驚:
「女為藤蘿,男為喬木。老奴知小姐博覽群書,聰慧過人,可這世間只有男人能科舉,能做官……」
「嬤嬤,我必須要去,不然會死。」
這是自救,亦是報復!
我要將他拉下高高的神壇,我要將他狠狠踩入泥濘。
今生,我要讓他跪在我腳下——
仰望我。
本朝規制,科考須經歷童試、鄉試、會試、殿試等幾關。
若想參試,報名時須有功名在身之人作保才可。
次日我便去拜訪夫子,求他助我。
夫子拍案而起:「胡鬧,你乃一女子!」
我屈膝下跪,深深叩首:「學生前日做一噩夢,夢見嫁為人婦,他卻負心薄幸,困我十年,害我性命。
「夫子也知我父母早亡,無所依仗。若遇人不淑,便只有任人宰割。
「唯有自身強大,才可保安然無虞。
「且我朝科舉,也并未明文規定女子不可考!」
夫子彎腰扶我:「不過是一夢而已,莫要胡鬧!」
「你若怕錯嫁困苦一生,我倒是有個合適的夫婿人選。」他頓了頓,道,「傅秀才便是良配!」
4
我的心狠狠一顫,立時將手抽回。
回去路上,李嬤嬤道:「小姐,夫子也不愿相幫,要不就算了。」
難道一開始就是絕路?
我不信!
到了家,我滿庫房翻找舊物。
花了一夜,總算找到了一只泛黃的紙鳶。
紙鳶的尾翼上,清秀小楷寫著「贈長豐」三字。
天色將明,我出門再次拜訪夫子。
但被守門的小廝攔住:「先生今日染了風寒,不見客。」
我請他將紙鳶和手寫的信轉交。
信里只有一行字。
【夫子:學生夢中所嫁之人,便是傅辛寒。】
很快,管家出來迎我。
夫子確實染了風寒,他拿著舊紙鳶珍而重之。
嘆道:「科考之路不易,你一個女子,更是千難萬難。」
我跪倒叩首:「學生不怕。」
夫子神色悠遠:「你母親也曾說過若她是男兒,定是要考狀元的。
「罷了,我為你做這擔保。一個月后便是童試,以你才學,考個秀才不難。
「在這之后,才見真章。」
童試分三場。
縣試、府試和院試。
層層進階。
我自三歲認字習文,日日不輟。
被困十年之中,日月漫長,讀書也是我唯一打發時間的方式。
前世我曾陪傅辛寒一起溫書答題。
如今換成我自己上考場,也輕慢不得。
我日日在府內讀書。
其間傅辛寒多次上宅邸尋我,均被李嬤嬤攔在門外。
一路過了縣試和府試,很快就到了院試出結果之日。
我換上男裝,在州學外等候張榜。
聽得身側有人議論:
「你們知道傅秀才嗎?」
「當然。聽說他之前縣試府試院試均是第一。」
「不僅被聘為縣令公子的啟蒙恩師,州學的夫子們也都夸他是難得一遇的良才,對他重點培養呢。」
其實前世,十八九歲的傅辛寒算不上一等一的厲害。
他出身微賤、敏感拘謹。
才學也說不上拔尖。
最初是我帶他見富登高,是我給他滿庫書籍,是我教他察言觀色,是我教他應對得體。
但如今的他是重生,已在大楚的官場摸爬滾打十年,早就學會見人說人話,見鬼打誑語。
于這些學子而言,的確有碾壓性的優勢。
要戰勝他,并不容易。
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我聽得有個俊秀公子道:「咱們這屆也有厲害的,叫……」
話音未落,張榜官出來了。
眾人一擁而上。
我一眼便看到榜首的名字:姜識。
俊秀公子指著李灣二字喜不自勝:「我中了,我中秀才了!」
說罷,他又指著我的名字:「我剛才說的那個厲害的就是他,姜識!」
他的雙眸亮晶晶:「他之前縣試、府試也均是第一,你們有人認識他嗎?」
眾人紛紛搖頭。
便在此時,耳邊響起傅辛寒的低沉嗓音:「我認識!」
我渾身一凜。
他不知何時已到我身后,朝我低眉淺笑:「姜公子長得如此俊俏,遠看我還以為是我心上人在女扮男裝。」
5
眾人紛紛朝我看來,神色各異。
我生得白,個子又嬌小。
哪怕著男裝,也更像女子。
傅辛寒等著我驚慌失措。
可我早有預料,不退反進。
湊到他耳邊低聲說:「傅辛寒,當初是我扶持你,你才能成狀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