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更衣?似乎不該在此處。」
「是嗎?那我走錯了。」
他不語,目光垂下,落在我手上:
「手里拿的是什麼?」
我呼吸一滯:
「沒什麼。」
他卻道:「姻緣牌?」
不知為何,總覺得,自己被什麼狠狠壓制著。
我只好承認:「是。」
「牌子上寫的什麼?」
「我昨日在殿前,已經說過了。」
「是裴鶴陽的名字?」
我硬著頭皮回他:「是,姻緣牌上,自然是寫心愛之人的名字。」
「心愛之人……」
這回答似乎加重了他身體的不適,他咳了一下,如風中殘燭,聲線微顫,問我:「可否借我看看。」
心里仿佛有面鼓在敲,敲得我愈發慌張:
「王爺看這做什麼?」
「沒見過,所以想看看。」
我將牌子藏于身后:「這是臣女的私人物品,恕臣女不能從,王爺想看,那樹上多的是。」
他不再相逼,反而問我:「那你為何要取下來?姻緣牌取下來,就不靈了。」
我垂眸道:「臣女愛慕裴鶴陽將軍,但裴將軍對臣女無意,所以臣女想,這姻緣廟一點也不靈,便取下來了。」
「然后呢?」
「換一座廟再求。」
靜默片刻,他眼眸微紅,似乎發笑:「看來你對裴鶴陽,的確是情根深種。」
「是,情根深種,不能自已。」
「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?」
我平靜道:「臣女自幼愚笨,遭人恥笑,裴將軍,是唯一沒有笑話過臣女的人。」
他怔了怔:
「你從不愚笨,不要說這種自傷的話。」
我心一縮。
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,他護著我的時候。
別人說我傻,他卻說,嘉魚是世上最純良之人,才不是傻呢。
可是,那樣好的蕭墨,卻在我生產之日,去陪別的女人呢。
我再也不會相信他了。
我深呼吸,壓住酸澀,淡淡道:「多謝王爺,臣女還有事,先走一步。
」
我錯開他,走向院門。
「沈嘉魚!」
他還想說什麼,但回過頭,止住了。
因為裴鶴陽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。
「寧王殿下。」裴鶴陽簡單行禮,便看向我,耳根發紅,「我剛來,我見你遲遲不歸,便來看看。」
我點點頭,跟著他走了。
蕭墨身子晃了晃,撐在墻邊強忍著,一直看著我們走遠。
10
從姻緣廟出去,幾個人一起上了山。
裴鶴陽一直沒說什麼話,但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,又說不上來。
似乎,有點不敢看我?
下午,我們結束了一天的行程,收拾東西回家。
裴鶴陽提著一堆野雉野兔,通通遞給我:
「你這是做什麼?」
他不看我,風輕云淡地看著遠方:「我不愛吃,都送你了。」
「……」
「拿著。」
他放下獵物,瀟灑地走了。
我哥倒是高興,白撿一堆獵物,笑得合不攏嘴,說今晚把鄰居都叫來吃飯,這個做麻辣兔兔,那個做紅燒兔兔。
整理好東西,我們便要下山去。
我摸了摸腰間,才突然發現那姻緣牌不見了,仔細想想,似乎是和裴鶴陽分別那會兒弄丟的:
「哥,你等等我,我東西掉了,去去就回!」
我說著就跑向林中。
那會兒,裴鶴陽和得寶還沒走。
得寶一邊收拾東西,一邊問道:「將軍,你怎麼把獵物都給那沈家姑娘了呀?」
裴鶴陽抿唇微笑:「這叫授之以桃報之以李,你懂什麼?」
「哈?將軍,你這是,鐵樹開花了?」
裴鶴陽耳根紅了紅,道:「早晨在姻緣廟中,我不小心聽見了,她對我情根深種,嫌那廟不靈,便取了姻緣牌,要換座廟再求。她誠心至此,我又豈能辜負?」
「可是來的路上,人家沈姑娘說,她在殿前是胡說的呢。
」
裴鶴陽搖頭:「我拒絕她,駁了她的面子,姑娘家臉皮薄,自然要說反話,給自己找個臺階下。」
得寶恍然大悟:「原來如此。」
裴鶴陽抿唇笑笑,目光落在地上某處:
「那是什麼……姻緣牌?沈嘉魚怎麼把它弄丟了?」
他彎腰撿起來,翻過姻緣牌子,看著上面的字,笑容僵在臉上,眼睛突然瞪大了,大叫起來:
「啊!得得得寶,你來看看,我是不是突然不識字了?」
得寶急忙跑過去,一看,念道:「蕭……墨……啊?」
「啊!」
裴鶴陽大叫,盯著姻緣牌,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:「她是不是少寫了一個字?你看,裴、鶴……」
得寶面露不忍,還是戳穿道:「將軍,這兩個字是蕭、墨。」
「她是不是不識字?」
「也,也許吧。」
「文盲!」
天塌了一般。
裴鶴陽將姻緣牌狠狠扔在地上,絕望地往上踩:「文盲!文盲!文盲!」
「將軍……這上面寫著寧王的名字,讓人知道可是大不敬。」
裴鶴陽不管不顧:「就踩就踩就踩!」
山林里回蕩著裴鶴陽的聲音。
我到的時候,他正在瘋狂踩那牌子。
看他和得寶的神情,我就知道發生什麼了。
裴鶴陽看見我時,停了下來。
我尷尬地沖他笑笑。
他沒回應,黑著臉轉身:「得寶,走。」
11
那夜我回到家,在無人處燒掉了牌子。
只是不知為何,心里仍舊不安穩。
回想在廟里遇見蕭墨的情景,莫名惶恐。
按理說,這個時候,他是不認識我的。
難道是重生一世,許多事都變了?
可他面對我,又分明像是看著一位故人。
我不得不懷疑,他不對勁。
難道他也……
腦中有根弦越繃越緊。
我不得不立馬推翻一切,否認這個念頭。
怎麼可能呢?
哪有那麼巧的事,一定是我想多了。
燒完牌子回屋時,偶然撞見哥哥在院里對著一大摞本子算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