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說大哥哥為人和善、博學多識、性情淡泊……
我從沒想過,他會有一天將我壓在無人佛殿,抬起我下頜笑吟吟問我這個問題。
「大哥哥……」
沈臨傾身,「嗯?」
我緊張到心尖在顫,「沒有了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沈臨輕嘆了聲,他伸出食指揉我唇珠,「可是方才我見他虎視眈眈盯著這。」
「會很甜嗎?」
沈臨有一雙很干凈的眼睛。
三年前,他扶起我時,我在他清澈目光中無處遁形,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渺小自己。
但此刻他目光中沾染了欲望。
是因為我嗎?
我不敢細想,「大哥哥,我今晨用了桂花蜜,應當是甜的。」
沈臨松開我,收回食指貼在他唇上,他笑得繾綣,「果然很甜。」
心尖涌出涓涓細流,我低頭去看,鵝黃外裳隱約滲出深色印記。
我的怪病,似乎更重了些。γz
「九妹妹,該回府了。」
沈臨聲音溫潤,像清泉石上流。
在暖熏熏的日光下,透澈如水晶,蕩漾出一圈圈的光暈。
「好。」
我聽到自己答。
11
到底無人在意。
被衛棠擄走這般久,也沒有人問我去哪,我坐在回府馬車中,心緒卻無法平靜。
不過回府后,我又過上了安生日子。
每日無非在院中炮制「雪花酪」,請侍女問候大哥哥頭疾可有好些。
終于一日,我從沈臨那兒聽來了衛家消息,他們深陷科舉舞弊一案。
便是衛棠今科探花之名,都被疑不實。
而這一切的序幕,是從一個落榜舉子手捧血書攔轎告狀開始的。
衛棠自顧不暇,根本沒法來尋我晦氣。
一切都在往我希望的方向發展。
我又當回了國公府九姑娘。
直到大姐姐家巧兒的百日宴。
大姐姐在祖母膝下長大,后來嫁了侯府,巧兒是她頭個孩子。
祖母很重視巧兒,百日宴那日要求府中眾人一齊去觀禮,看巧兒抓周 。
我百無聊賴地在席中等候,卻突然聽到醉鬼笑聲,「喂,你們看!」
「前頭那個,是不是吳江畫舫上的花娘!」
「阿棠心心念念那個!」
我將腰挺得板直,臉上掛著得體笑意,看向大姐姐懷中小人兒。
身前身后嬉笑聲不絕,我什麼都聽不見。
我起身欲走,不敢回頭。
但被四姐姐拉住。
「九妹妹,他們都在看你啊!」
暖洋洋日光傾灑于身。
這一刻,我卻如墜冰窟。
12
被四姐姐絆住的功夫。
那幾個醉鬼已經走到了我面前,他們似是今科舉子,笑嘻嘻道:
「我記起來了,你是那個酒酒,如今竟然攀到侯府高枝,怪不得不要阿棠了。」
他說得好沒道理。
我往后退了幾步,「郎君怕是醉酒認錯了人,我是秦國公府之女,不是……」
「怎麼不是!我記得你的!」
他大聲嚷嚷,我的辯駁顯得小聲又蒼白無力,更別提他還拉著好幾人一起應和他。
侯府侍衛來的很快,醉酒鬧事之人很快被帶走,不認得的侍女將我引開席。
我聽到好多人竊竊私語,他們在說什麼呢?大概是,秦國公家才回來的小姐原來是妓子出身。
我瞥到母親目光。
她恨不得當場與我割席。
出身這種東西,哪怕母親為我盡力掩蓋,有心人去查,總能查出蛛絲馬跡。
如今被人鬧開,流言蜚語抵擋不住,以祖母與母親性格,將我送去家廟已是開恩。
我在忐忑中將首飾金銀收拾了齊整。
次日一早,便聽到侍女慌慌張張地同我說,「眼下滿街都是流言。」
「他們……他們都說小姐原是妓子,攀上了國公爺這才當了小姐,也不知到底是親女兒,還是干女兒。」
我歪頭看了眼窗外。
太陽可真刺眼。
怎麼我一點溫度都感覺不到呢?
當夜祖母讓人壓我跪在院中,說我毀了國公府名聲。
「檀兒,你不能怪任何人,要怪只能怪你命苦。」祖母手腕上套著佛珠。
「國公府對外會說你暴斃,但你母親心慈,求我留你一命,你往后便在家廟青燈古佛過一生罷。」
我抬頭看祖母,「為什麼?」
「檀兒,這是你的命。」
可我不信命。
國公府姑娘這般多,憑什麼就我命苦,獨獨丟了我,讓我流落畫舫吃盡苦頭。
我收拾出一個小包袱,將這三年攢下的金銀細軟通通帶走。
有銀子傍身,我大可以尋個江南小鎮,只說是孤苦寡婦,我不嫁人。
依舊能過逍遙日子。
在我艱難爬墻時,被大哥哥攔下。
他提著燈籠從陰影中走出,清暉月色盡灑在他身上,像是蒙了一層溶溶光影。
「九妹妹,你這是要去哪兒?」
13
月在柳稍。
我坐在墻頭,沈臨站在墻下。
「大哥哥,」我突覺喉間干澀不能言,「這三年多謝你照顧,我……」
沈臨朝我伸出手,「今天太晚了,九妹妹先回去好好休息。」
他聲音依舊閑適,像是不知今日發生何事的兄長 。
我搖頭,「大哥哥,我不能回去。」
「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。」沈臨微笑,「不過幾個流氓地痞將國公府姑娘認做花娘,我們不曾尋他們晦氣已是心慈。」
「我在吳江待過的痕跡,無法抹去,若去查定能查出來。
」
「查出來又如何?」
沈臨輕聳肩膀,微笑,「九妹妹,你是怕祖母將你送去家廟,還是怕不能嫁高門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