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夫君是個大奸臣。人人教我恨他,說他染指長公主,狼子野心昭昭。可他死后,我日夜難眠。
我記得他掀開我蓋頭時的欣喜若狂。
記得他在雪夜賞月時將我擁入懷中的熱度,「卿卿,此生唯愿與你白頭。」
記得他在死前都不曾怪我。「卿卿,以后我不在了,你要好好照顧自己。」
重活一世。
我把自己賠給了他。
1
我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活一世。
更沒想到竟然一睜眼,江斐要被賜婚匈奴公主的消息就迎面砸在了我臉上。
更可氣的是,我昨天才剛拒絕了江斐的賜婚。
為什麼不早回來一天!
我拎著裙擺和匈奴公主狹路相逢的時候,江斐正陪在她身邊。
「公主,請走這邊。」
他還是那樣的溫柔體貼,只是這份體貼不再對我而已。
看著多年不見的夫君,我的眼睛一陣陣發酸,可現在的江斐和我沒有任何關系,我根本沒有立場去指責他。
更何況,昨天我才在那麼多人面前拒絕了他的求娶,還無情地譏笑了他。
他現在對我冷漠也是理所當然……
可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?
他喜歡的人……不是我嗎?
匈奴公主看起來十分驕傲跋扈,可在江斐面前卻也擺出了一副小女兒情態,眼睛粘在他身上幾乎扯不下來。
她拉著江斐的袖子,「衍之哥哥,那是誰啊?」
她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他。
江斐抬眼看我,神色平靜。
「宇文公主,這位是大夏的長公主殿下。」
他語氣平靜而生疏,仿佛我真的只是一個毫無禮貌拒絕他的陌生人。
我的心中一陣陣刺痛,看著江斐溫柔地陪在她身邊的樣子,我覺得眼睛都有些模糊。
不是這樣的……
匈奴公主嘖了一聲,十分不客氣,「就是昨天拒絕你求娶那個?」
「就她?」
「嬌滴滴的,也不怎麼樣嘛。」
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,嗤笑一聲,「你跟你父皇挺像的,都沒什麼本事,也沒有眼光。」
「喂,我說長公主,我是真想不通,這拒婚的話,要說也不是你來說吧?」
「難道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,要放他自由嗎?」
江斐笑而不語。
我仿佛被人狠狠地在臉上打了一巴掌。
現在大夏羸弱,在和匈奴和談,匈奴公主又是匈奴王最寵愛的女兒,她來大夏,那自然是貴客。
也難怪幾乎能指手畫腳到我臉上。
「江大人,」我抬手止住了身后要發作的嬤嬤,緊緊盯著他。
「你見了本宮為何不跪?」
「江大人是已經答應了賜婚,要飛上枝頭所以無所顧忌了嗎?」ýž
話雖如此,可我心里卻依舊一陣陣刺痛,我怕他回答,又怕他不回答。
江斐卻絲毫不意外的模樣,他一撩衣擺,在我面前四平八穩跪下。
「回稟殿下,臣和宇文公主尚在相互了解。」
「以后的事暫未可知。」
他越是這樣,我越是一拳打在棉花上,終于氣得一跺腳走了。
2
接下來的幾日。
江斐甚至連朝都不上了,整日里只負責陪那匈奴公主游山玩水。
父皇打的算盤是犧牲江斐一人,換得大夏幾十年太平。
我不是沒給江斐遞過讓他進宮的消息。
可都被他彬彬有禮地以要暫時陪同公主為由回絕了。
上輩子也不是沒有匈奴公主,可他當時是拒絕得干脆利落。
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……甘之如飴。
我的心仿佛被什麼懸在了半空,毫無著落。
他會愛上別人嗎?
3
我的父皇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昏君。
每天只知道周旋在后宮,可他對我們姐弟當真十分疼愛。
我去向父皇請旨嫁給江斐的時候,他正躺在新進貢的塞北美人膝上,讓她一顆顆喂著葡萄。
聽清我在說什麼的時候,他險些從美人膝上滾下來。
「卿卿,你要嫁給誰?」
「江斐。」
我端端正正跪在他面前,朝他磕下去。
「請父皇恩準。」
父皇揮退了美人,神情有些復雜。
「你不是最不喜他?之前朕對你提的時候,你可是誓死不從。」
我知道父皇忌憚他。
可是父皇——
你看這大夏滿地瘡痍,民不聊生。你所愛重的所謂忠臣良將,他們哪一個不在你死后迫不及待下場爭權奪利,露出令人惡心的嘴臉?
若不是江斐還在一力支撐,甚至不惜搭上奸臣的罵名。
他們只會比現在做得更過分。
最后父皇對我說。
「卿卿,你讓朕再想想。」
4
父皇那麼說,其實就是等于變相拒絕。
回去的路上我心頭有些煩悶,打發貼身侍女們都遠遠避開,一個人獨自在千鯉池喂魚。
魚食撒下去,錦鯉挨挨擠擠蹭過來,可我的心中依舊一陣陣發堵。
上輩子江斐曾不止一次陪我喂魚,甚至在江府都有我專門的錦鯉池,里面全是他親手為我選的錦鯉。
他處處周到溫柔,將我呵護在掌心。
怎麼會……突然就不喜歡我了呢?
不料身后突然一股巨力傳來,我腳下一滑,竟然就這麼掉入了池子中!
我來不及呼救,冰涼的池水灌入口鼻,我連一聲呼救都發不出來。
繁復的衣裙吸飽水后成了索命的沙袋,拽著我拼命往下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