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麼轉眼之間,她就出現在這里?!
還有……春桃呢?!
理應蹲守在這里,協助我當場緝獲兇手的春桃在做什麼?
為什麼無動于衷,一點聲息都沒有?
后背一股大力襲來,我一頭栽進水中。
如上次一樣,身體被水包圍的剎那,我周身禁錮一松,重新獲得身體的控制權。
我拼命撲騰,試圖遠離兇手所在的池邊。
只是一只手死死按在我的頭頂,讓我逃脫不得。
錦鯉再次驚散,冰涼的池水竄入我的口鼻。
我拼命睜大眼睛。
意識消散的剎那,隔著晃動的水波,我隱約看到兇手的繡鞋。
我驚恐地發現——
這次的繡鞋不是藕荷色,而是血一樣的紅色。
11
第十一次,八月初二。
我再次捂著胸口,大聲咳嗽著從床上坐起。
肺部缺氧產生的火辣辣的痛感,還沒有完全消失。
但我顧不得了,掀開被子就要下床。
不對,什麼都不對!
我猜錯了,云婕妤不是兇手。
而春桃那邊也不知出了什麼岔子,沒有如約出現在鯉池旁。
我得找她問清楚。
腳剛觸到地,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。
我痛苦地彎下腰,只覺從肺部到喉管,火燒火燎。
棠雪連忙放下手中銅盆,快步走到我身邊。
一邊輕拍我的后背,一邊急聲道:
「這是怎麼了?小殿下可是被口水嗆著了?要不要喚太醫來瞧瞧?」
我嗆咳得厲害,顧不上答話。
手下意識扯住她那海棠紅銀綃羅裙的下擺。
裙裾晃動,露出底下一雙艷紅色的繡鞋。
如血一般。
我視線驀地一僵。
一股寒意順著脊背躥上來。
我猛地打了個冷戰。
12
我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。
再次讓棠雪替我留意,今日席間穿藕荷色繡鞋的宮妃。
棠雪沒有一絲詫異,順從地點頭應是。
我心底發寒。
棠雪恐怕記得昨日發生的事。
昨日,我第一次吩咐她留意宮妃腳上的藕荷色鞋子時,她臉上的驚詫愣怔不像作偽。
的確,一個六歲的小姑娘不去關注同齡公主們的穿著打扮,反而去注意成年妃嬪的鞋子,還給出了明確的顏色要求,換作誰都會覺得奇怪。
可現在,棠雪卻神色如常,沒有半分疑惑。
這很不對勁。
除非,她早已知曉原因。
我沉思片刻,猛地一拍額頭,故作懊惱。
「哎呀,太后賜的長命鎖好似落在母后寢殿里了,棠雪,你快去幫我取來。」
棠雪前腳剛離開,我立刻叫來側殿忙活的梨雨。
梨雨與棠雪是同一批進入坤元殿的宮女。
據說掌事姑姑送人進來的時候,皇后正在看書。
一垂眼,恰好瞥到「炊煙裊裊幾許,棠梨煎雪又落雨」,便為兩個小宮女分別取名為棠雪和梨雨。
梨雨穩重細致,不如棠雪活潑討喜,因此被皇后留在宮中,負責料理殿內事宜。
我開門見山:「梨雨,你與棠雪同住一屋,可曾見過她有一雙藕荷色的平底繡鞋,鞋側繡著連枝牡丹的?」
梨雨一怔:「這……殿下如何得知?」
我急切道:「你能確定?」
梨雨笑道:「論別的倒還罷了,奴婢長年跟織造局打交道,如何認不得這最基本的鞋樣?
「何況近年來宮中流行鞋尖上翹的歧頭履,像殿下所說的這種平頭履,在宮中并不多見。
「所謂平頭鞋子小雙鸞,這平頭履多興于古時吳越之地,也就是如今的江南地界,聽說仲春時節,那邊的姑娘小姐們都愛穿著平頭履結伴踏青。
「噫,我想起來了,這牡丹連枝的平頭履原是云婕妤進獻給皇后娘娘的,娘娘穿不慣,便賞給了棠雪,她入宮前,本是南地人。
「殿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?」
我臉色怔怔。
梨雨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。
只是,兇手怎麼會是棠雪呢?
我死了,對她又有什麼好處?
正思索間,棠雪眉頭微擰邁入殿中:
「小殿下,娘娘那邊未曾見到你的長命鎖,你再想想,可落在別處了?換作旁的也就罷了,可那金鎖是當初太后娘娘賜下的,馬虎不得,若是丟了,娘娘定會罰你。」
她眼神關切,語氣焦急,仿佛真的在為我擔憂。
我搖搖腦袋,甩脫彷徨猶疑,伸手從寢衣里翻出長命鎖,笑道:
「你別急,原是我記錯了,沒有落在母后那兒,而是落在側殿,方才梨雨已經給我找出來啦!」
梨雨聞言驚訝地望了我一眼,又將目光轉向棠雪,微蹙了蹙眉,安靜地將頭低下去。
棠雪聞言如釋重負,似乎并未起疑。
這次去擷芳殿,我帶上了梨雨。
皇后有些詫異。
我撒嬌道:「母后,女兒近日有些粗心大意,時不時地丟東西,今日擷芳殿人多眼雜,梨雨心細,帶著她我放心些。」
皇后頷首,伴在她身側的棠雪則著意看了梨雨幾眼,眼神意味不明。
還沒走近擷芳殿,我便眼尖地看到守在門口伸長脖子張望的春桃。
隨口編了個捉蝴蝶的由頭,我將棠雪和梨雨統統支開,一個去拿捕網,一個去取輕便的軟鞋。
待身邊沒人,我快步走向春桃,將她扯到僻靜處。
「昨日是怎麼回事?你為什麼沒有聽我吩咐,守在鯉魚池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