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,整個人清醒了一瞬,忽地驚住了,密密麻麻的害怕涌了上來。我怕害了顧斯衡,我怕烏力罕會對他下手。
我凝息瞧著烏力罕,甚至忘了身上的難受。
烏力罕竟然淺笑了一下。
「哭得這麼傷心,我還以為是什麼事。」
我沒敢回話,烏力罕伸手擦了擦我額上的汗,目光幽沉了些,道:「放心,我不會放過他的。」
「誰?」我虛弱而驚悚地脫口問道。
他又是一頓,淡笑道:「自然不是你的小侍衛。」
他的手從我額頭慢慢下滑,停在后頸,指腹輕輕地揉動著,「望白真心喜歡的東西也沒幾樣,我不會動他。」
我將信將疑,未及開口,只覺得后頸一痛,暈了過去。
烏力罕竟然選擇把我打暈了。
媚藥雖然忍也能把藥勁忍過去,但到底還是會忍出病來,他寧可讓我病上幾天,也不肯動我。
我慶幸之余,又有些沒有安全感,我害怕自己拴不住他,害怕他將來會成為大周的心腹大患。
所以訓私兵實在是一件必要的事,否則哪天烏力罕要叛變,大周便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。
我醒來以后,頂著一臉的疹子,心情凝重。
這疹子生得說巧也巧。
三日后,皇兄要在宮中設宴款待涼國使者,我也會去,那李重厭已經見過我的真面目,我定是要擋著臉的,眼下生了疹子,倒給了我一個合理的借口。
門開了,有婢女送藥膏來,卻不是顧斯衡,我往門外看了許久,問婢女:「顧斯衡呢?」
婢女小心翼翼地將藥膏放在床邊,低頭道:「顧總領把藥膏交給奴婢就走了,奴婢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」
他不愿見我。
我拿過瓷瓶,在手中端詳許久,心情沉到了底,許久才揮揮手,「下去吧。」
婢女走后,我將瓷瓶扔到了一邊,沒有上藥。
既是沒有必要,也是跟顧斯衡賭氣,他不理我,我就不上藥。
晚間,仍不見顧斯衡,我心里亂得很,發了會兒脾氣,但顧斯衡似乎是鐵了心,不肯出現在我面前。
一連三日,始終沒有看見他,他要躲我到什麼時候呢?
這天天色將晚,離宮宴只有不到半個時辰,往常若要出門,他定要護在左右的,如今,他真的不管我了嗎?
我上了馬車,將行時,又跳了下來。
「叫顧總領來。」
隨行的侍者連忙躬身道:「殿下,顧總領說……他今日不便同行。」
「有何不便?」
侍者連忙跪下:「奴才不知,殿下,時辰將誤,咱們,咱們先啟程好不好?」
我揮了揮袖,站得孤獨又堅決,道:「不走,等顧總領,他不來,我不走。」
「殿下,這……」侍者望了我一眼,慌慌張張地爬起來,跑去找人。
我等了許久,等到日頭徹底落下去了,顧斯衡的身影才終于出現。
「阿衡……」
「公主,請上車吧。」他打斷我的話,頷首而立,一眼都不曾看我。
我凝視著他,夜風乍起,他始終不曾抬頭,站得像一尊石像,唯有衣袂在風中微微翻動著。
心痛得厲害,但此刻不是撒嬌犯渾的時候,我不再看他,扭頭上了馬車。
入宮后,我戴上了面紗和斗笠,在侍者的攙扶下下車。
顧斯衡就立在我身旁,不曾上前搭手,更不敢看我,我入殿后,他便尋了個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,靜靜候著。
這時候大殿里正在舞樂,李重厭一身牙白衣衫,顯眼極了,瞧見我進來,便站起身,恭恭敬敬道:「坊間盛傳長公主姿容絕艷,在下向往已久,不知今日,可否一睹長公主真容?」
我聽見李重厭的聲音就犯惡心,捏著聲道:「本宮突發惡疾,生了一臉的疹子,不便見人。」
李重厭頓了一頓,道:「原來如此,是在下唐突了,不過……」
他抬起眼皮,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:「長公主的聲音,真是宛如黃鶯出谷,動人心扉啊,在下聽聲音便知,坊間傳聞,定然不假。」
我心下一驚,細細瞧他的眼神,便知,他認出我了。
這李重厭真是個妖怪。
我便不再掩飾聲音,輕笑一聲,在他的審視下落了座。
既然認出來了,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,只要場面別太難看,就夠了。李重厭自己做過什麼,他心里有數,我心里也有數,那天下藥的事,我會找他算賬,但不是現在。
自入了殿,除了李重厭,還有一人極為顯眼,那便是時珩。
他向來懶散,沒幾分儲君的模樣,今日宴客,難得穿得正經,英姿勃發的,倒有些不像他。
我隔著紗簾與他對視了一眼,點點頭,算是打過招呼,我和他的事雖并非什麼秘密,但在公開場合,還是很收斂的,要不然的話,群臣天天都要跳腳,麻煩得緊。
皇兄懷里擁著美人,樂呵呵地喝酒,說些場面話,沒一會兒,他又問李重厭:「二皇子人才出眾,不知,婚配了沒有?」
大概全天下的長輩都愛問這種話,皇兄雖貴為天子,但人年紀大了,腦子里也只有這些東西。
李重厭頷首道:「不曾。」
皇兄來了勁,亮著眼問他:「那可有心儀之人?若二皇子不嫌棄,朕可以為你做個媒。」
李重厭轉了轉酒杯,低頭笑笑:「外臣確有心儀之人,只不過,以外臣的身份,恐怕配不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