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獨不可能是因為喜歡。
何況,我們其實根本不算在一起過。
只是臨近高考前的某天夜里,談起要報考的大學,發現我們選了同一所時。
江洵忽然看著我,很認真地說:
「A 大對面有家咖啡館,高考后,我們在那見一面吧。」
我欣然答應,他便紅了耳根,在屏幕里虛虛移開目光。
「到時候……做我女朋友吧。」
我愣了愣,毫不猶豫答應了。
那時候我們年輕、羞澀,卻十足坦誠,不畏懼為自己的喜歡買單。
可現在……我連為自己的歉意買單的資格都沒有了。
我沉默,江洵已經輕易抓住了我話中的漏洞:
【你不是說,如果我需要一個正式的道別,你不會回避嗎?
【那就別回避,給我聯系方式。】
我理虧在先,不得已只能給了聯系方式。
我以為加上微信好友后,江洵大概會先質問我這五年去了哪。
他應該會問我要解釋,要原因,要我虔誠由衷的歉疚……
沒想到他的第一句卻是:
【抱歉,我脾氣是不太好。
【我改。】
5
一剎那,我紅了眼眶。
那個傲嬌強勢的少年,似乎總會毫不猶豫向我低頭。
因為初識的時候他太暴躁,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嘴硬要面子的男生。
后來爭論吵架幾次,卻次次是他先示弱。
他會裝作若無其事發來一道數學題:
【129*2+20*13.1。】
我在氣頭上,根本沒仔細看,不耐煩只回個問號。
他輕飄飄,【求和。】
兩個字,我們之間的戰爭便宣告結束。
如今回想,遙遠仿若隔世。
或許是我太久沒回復,江洵又恢復了他的霸道:
【我一直在 A 大對面的咖啡館,你來見我。】
我無奈,【抱歉,我不在淮京。
】
「那就來淮京。】
「我去不了。】
江洵大概又生氣了:
【你玩我?五年前說好的見面,是你答應的!
【還是?】
斷了一斷,他沉默了很久,才發出后半句:
【你現在有別的男朋友了?】
【沒有。】
我眨眨眼,一滴淚落在屏幕上。
【不是這個原因。】
【那是為什麼?】
我的手指停在輸入框,許久,我一字一字和著淚緩慢打出:
【我沒錢買機票。】
6
五年了。我和江洵之間的距離,不僅是無法觸摸的虛擬網絡,也不僅是幾百公里的飛機航線。
還有足以讓人面目全非,整整五年的時光。
江洵卻似乎毫無所覺,只問:
【你在哪。】
他還是這麼執著,認定的事就絕不放手。
我苦笑著給他發了個地址,是 A 大對面那家咖啡館在淮南的一家分店。
【06:30-13:00 是我的上班時間,如果你要來的話,麻煩在這以外的時間。】
【好。】
既然他要來,那有些事就當面解釋吧。
我放下手機,倒頭就睡,夢里迷迷糊糊看見江洵的臉。
想伸手去碰,碰了一手的鏡花水月。
我猛然驚醒,來不及傷懷,急急收拾完便出門上班。
剛下公交,遠遠地就看見咖啡館門前墻邊站著一個人影。
初時我以為是某個等著咖啡館開門的客人,直到走近了些,能夠看清他的臉。
我下意識停在原地。
而他愣了愣,毫不猶豫向我走來。
時光仿佛在那一秒被拉得無限長。
記憶中隔著屏幕所見的少年,遽然躍出時光長河,猝不及防出現在我眼前。
他的五官褪去青澀,周身環繞冷淡的壓迫感,眼角眉梢卻透出鋒銳的少年氣,成熟又張揚。
他一步一步走近,停在我身前:
「現在六點,應該不耽誤你上班。」
他連夜坐了最早的航班,千里跋涉而來,又不知在門前等了多久。
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。
像是迫不及待一樣,他問:
「我叫江洵,你呢?」
7
我逆著光看江洵。
晨曦的柔和光線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「程星遙。」
我聽見自己模糊不清的聲音:
「我叫程星遙。」
「程星遙。」
江洵低低重復一句,忽然勾起一抹笑:
「星星,找到你了。」
他的眼神太過熾熱,灼得我心頭一燙。
除了他,再沒有人會叫我星星了。
我匆匆撇開目光,忍住眼淚:「要進來坐坐嗎?」
我推開咖啡館的門,故作輕松地笑:「一杯咖啡,我還是請得起的。」
江洵沉默地跟了進來。
「要喝什麼?」
「都可以。」
我自然地招呼他,「找個位置坐吧。」
他仍站在柜臺前沒離開,只無聲地看著我圍上圍裙、清洗杯具、調制咖啡,眼底深沉一片。
他那麼聰明,一杯咖啡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看出端倪了吧。
我們雖然從未見過,但以前視頻的時候,偶爾流露的環境也能猜到各自的家庭。
江洵家住別墅,一只手表上百萬,一雙鞋全球限量,典型的淮京少爺。
而曾經的我也是富人家的千金,用著和他同款的鋼琴,吃穿出行有阿姨司機。
「藍山咖啡,給。」
我帶著江洵到咖啡館角落位置,毫不見外地在他對面落座。
真到了此刻,江洵似乎比我更顯拘謹。
我們沉默地對視片刻,還是我先忍不住開口:
「有什麼想問的,就問吧。」
江洵垂眸望著杯中微微蕩漾的咖啡,指腹來回摩挲著杯壁。
良久,他掀起眼皮,悶著聲音:
「你現在……過得不好?」
這不是問句。
卻比問句更扎心。
8
我不想見江洵。
不是因為害怕向他解釋,逃避對他的歉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