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仿佛比來時更漫長,轎子上下顛簸,我的頭隱隱作痛,胃里止不住地翻騰。
我強忍著不適,不敢在宮中發作,只能讓春桃吩咐轎夫走快些,這樣卻更顛簸了。
好不容易回到東宮,我已是臉色慘白,出了一身冷汗。
「良娣,不如……」
「回寄春院。」已經堅持到這時候,不能功虧一簣。
進屋關門,我再也不必強忍嘔意,來不及準備盂盆,撲向洗臉用的銅盆把胃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凈。
「嘔……嘔……」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。
春杏給我遞茶漱口,消去口中的酸苦。
「良娣且先歇歇吧,奴婢這就派人去請太醫。」春桃扶我起身,我一下子眼前發黑,全身脫力,站都站不住。
我看見春桃春杏驚慌的臉,聽見她們喚我的聲音,然后什麼都不知道了……
「快去稟告殿下,良娣暈倒了!」
再睜眼,只見太子擔憂的臉。
他一直守在我的床頭嗎?看來這次對我的愧疚心很重,可以抵消前段時間的冒犯,或許還會給我補償。
盡管頭痛得厲害,思維也不清晰,我還是很快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表演。
「殿下,你終于來了……」我握上太子的手,雙眼含淚,氣若游絲,帶著哭腔說。
「是孤沒有護好你,都是因為孤……」
「是妾無福,不得太后娘娘喜歡,殿下切勿傷心,若是傷了自己的身子,只會讓妾更心痛。」我掙扎著想要起身,被太子按住。
「你躺著好好歇息,傳太醫,再請一次脈。」
床幔落下,我搭出右手手腕,一條帕子覆在腕上,太醫隔著手帕給我診脈。
「良娣受了暑熱才會如此,加之近日憂思過度,難免傷身,微臣開些疏肝解郁的方子,再吃些消暑的藥,便也無礙了。
」
「再開些外敷的傷藥,別跪出什麼毛病。」
「微臣領命。」
「那些穢物中可有傷身之物?」
「并無,只是服食太多涼寒之物易傷脾胃,不過既已吐出來,應當無礙了,咦?」我察覺到太醫的手重了些。
「這……」
「有何不妥?」
「脈象如珠滾玉盤,良娣……似有孕象,只是月份尚淺,微臣不能確定。」
「主子的月信已是遲了十日有余。」這是春桃的聲音。
「你先開些固孕養身的方子,每隔三日來請一次脈,確定有孕前不要聲張。你們也要守好寄春院,孤會撥些信得過的人來,別讓人鉆了空子。」
我自然也聽到太醫的話,一手撫摸小腹,不敢相信自己可能有孕。
若是真的懷孕,孕初期就跪了那麼久,會不會影響胎兒?
受寵以后,我已經接受自己大概率會在這個落后的時代生孩子,但沒想到這麼意外。
我算計著此時懷孕的得失,見太子拉開床幔,我馬上換上既喜又怕的面孔。
「殿下,我真的……真的……」
「太醫還不能確定,但也要準備起來了,若是真的,這就是孤第一個孩子,等你生下孩子,不論男女,孤都向父皇請旨封你為側妃,以后再不會讓你被任何人欺負。」
我還沒開口,太子就許下一份大禮,今天也算是因禍得福。
側妃算是平妻,要入宗室玉蝶,太子地位穩固,側妃這個位置就算是朝中二三品大員的女兒也使得,他竟愿意給我。
如果能當上側妃,就算是太后,也不能明著苛待我,今日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。
我想到太子會給我補償,但沒想到竟給我這麼多。
「殿下厚愛,妾不敢承受,妾出身卑微,無才無德,如何堪當側妃?」
「孤說你當得,你便當得,太醫說你憂思過度,別想那麼多。」
「若是妾未有身孕,豈不辜負殿下美意?」
「總會有的,你只管養好自己的身子。」太子替我解下發簪,卻發現一只沒見過的金釵。
「這釵是二姑娘賞妾的,妾在殿外跪了許久,不知太后娘娘已歇下,嬤嬤得二姑娘提醒才讓妾起身,還幫妾更衣,重新梳妝。」太子回來時春桃已經替我解下外衣,他并不知曉我換過衣服。
我給了春桃一個眼神,等她捧著衣服過來再開口:「殿下,這衣裳還是二姑娘的,妾可要送回?」
太子扭頭看見艷色的宮裙,眉頭微蹙:「不必,拿去燒掉吧,還有這金釵,也一并處置,你穿去的衣裳呢?」
「妾不知,許是在慈寧宮,要麼就是二姑娘手里,殿下,妾要去討回來嗎?」
「你也太大意了,貼身的東西都能落到別人手里。」太子似有譴責,我馬上露出一副乖巧委屈的模樣。
「妾孤身在慈寧宮,不敢違拗二姑娘心意,二姑娘應該不會害妾吧,妾對她一直十分恭敬。」
「你是有品級的良娣,她不過一介白身,哪有你恭敬她的道理,防人之心不可無,以后萬事謹慎為上,衣裳的事孤會處置好的,不必憂心。」
「是,妾受教了。」
之后幾日,我宛若受驚的小鹿,對太子十分依賴,他心有愧疚,也順著我的心意,日日陪伴在我身邊。
但因我疑似有孕,加上之前齋戒,有大半個月不曾與他親近了。
我見太子強忍著難受得緊,提出用其他方法幫他疏解,都被他拒絕了,他憐我身子不適不想我操勞。
遭這一難,太子對我又添幾分真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