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過什麼?」
承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「就是你送我的藥囊,也被他搶了去。」
我氣得捶了他一拳:「你怎能讓別的男子將我送你的東西搶了去,下次你得搶回來。」
他搖了搖頭:「搶不回來了,那人生了病,把藥囊里的藥都給吃了。」
「那不是吃的,是聞的呀。」
「沒事,他病好了,那藥有用。」
我心里有些不安:「那豈不是我間接救了一個敵人。」
承垏摸了摸我的頭:「戰場之上那才是敵人。放心吧,只要有我在,北梁過不了定州。」
我摸著那塊狼牙,上面刻著一個律字。
我想,這是那個少年的名字。
承垏還講了一些這個叫律的少年的事。
他說律是個很厲害的少年,能徒手殺死狼王,這顆牙就是狼王的。
他說律不會喝酒,咱們南唐的白墜春,他喝兩口就暈乎乎。
他還說他把我講給律聽過,說我活潑美麗,古靈精怪,是南唐最可愛的女孩子,是能驚艷整個北梁的漂亮姑娘。
他最后說:「菀姝,等我和父兄收回十三州,我們就完婚。」
我嘟囔著嘴:「收回十三州要很久很久吧,你要是不想娶我就直說。」
他笑看著我,然后慢慢不笑了,輕輕地吻了我:「菀姝,我做夢都想娶你。」
我紅了的臉,勝過了春日的海棠花。
那時我們誰都不知道,那個叫律的少年是拓跋律。
更不知道,我們三個的一生已經交織在了一起。
當一年后北梁軍中拓跋律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,我便知道他就是承垏說的那個少年。
就算他沒選中我,我也會想辦法留在他身邊。
不僅僅是因為他像承垏,也因為我知道跟著他可以活下去,活到能逃走的那一天。
能徒手殺死狼王的人,怎可能是平庸之輩。
我溫柔乖順地跪在他的腳下,將那枚狼牙永遠地藏在了北梁的泥土里。
23
我醒來的時候,天上正下著雪。
宮女說我昏睡了三四天。
我摸了摸肚子,孩子已經沒了。
這個被藥催生出來的孩子,死在了新年到來的前一天。
「娘娘別傷心,您這樣年輕,還會和陛下有孩子的。」宮女安慰我。
我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雪,一直到拓跋律進來。
宮人們都退了出去,只留下我和他。
他端了藥喂我,我不想喝。
他依舊喂我:「你喝一口藥,外面的那些人就可以活一個。」
我回他:「人都會死的。」
他放下藥起身。
我以為他要走了,沒想到他卻直接將我拉起來禁錮在他懷里,捏著我的口將藥灌下去。
我被嗆得直咳嗽。
走之前,他用手指摩挲著我的唇:「林菀姝,你是生是死,我說了算,你欠我的,還沒還完。」
我看著他:「我欠你什麼?」
我不覺得欠他的。
我是他的馮玉兒,他是我的承垏,我們各取所需。
他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,并不回答我。
此后宮女們將我看得更緊,御醫也時刻待命,到了喝藥的時間拓跋律會出現,同樣的手段讓我喝下。
太后來看過我,賜了我很多珍貴的藥材。
她還是那句老話:「調養好身子,孩子還會有的,你的福氣在后頭。」
馮玉兒也來過,她說她要回北都一段時間。
她還說:「林昭儀,人有的時候不要活得太清醒。」
我不知道她是真情還是假意。
但她真的走了,去見她那對被養在北都的兒女。
24
或許真的是因為年輕,我的身體逐漸好起來。
只是我總是困,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睡著。
又無夢,醒來依舊是疲憊。
海棠花開的時候,御醫說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,可以侍寢了。
宮女們精心為我梳洗打扮,紛紛為我高興。
夜里拓跋律來了,倒沒讓我立刻侍寢,只坐在燈下看著漢書。
聽說最近南詔也來稱臣了,在他屠了南詔一城之后。
滿手鮮血的人啊,卻看起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寫的書。
燭火搖曳,靜謐如流水。
如今沒有口枷封著我,沒有麻繩捆著我,宮門就這樣開著,我卻不知怎的,生不出力氣去跑了。
書一頁頁緩緩地翻動,我又困了,雖然下午已經睡了很久。
我靠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睡去。
不知過了多久,有冰涼的唇貼在我的頸上,小狗般咬著我跳動的頸脈。
就像那個夜里來的北梁軍人。
雖這次比那時溫柔,我還是恐懼得顫抖。
手在我的腰間,雖沒戴著牛皮縫制的手套,也如那晚般冷。
我恐慌地推拒,可我看到了熟悉的床幃,看到了宮女們擺在床頭那對喜氣洋洋的大福娃。
這是在長安殿里,不是在軍營。
那個男人,進不來長安殿。
那個男人,是拓跋律。
在我哭的時候他放過了我,在以為我睡著的時候來看我,在和大臣言笑的時候卻也能知曉我想殺周元逸的心。
他一直在我身邊,一直看著我。
為什麼他會,一直看著我?
「醒了。」拓跋律聲音貼在我的耳邊,繼而一口又咬在我的肩膀。
那里有一道丑陋的傷疤,是他從前遇刺時,我毫不猶豫為他擋下的。
那時他問我:「為什麼要為本王擋?」
我一邊流血一邊哭著回他:「不想你死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