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的確不是主謀,或許罪不至死,但我也不至于那般圣母心腸,追問出了那位老總的現下位置,我就決然轉身,朝車的方向向回趕去。
17
江吟還沒回來。
我轉了一圈不見他身影,心里的擔憂更甚,可是我一個鬼又能怎麼尋人?在周遭能去的地方轉了三圈,都沒能找見他,倒是看見警車一輛一輛的呼嘯著沖過來,更多全副武裝的人將周遭包圍到水泄不通,我咬了咬牙,不曉得江吟的情況,只能忍著灼燒感斷了電閘。
黑暗的混亂里,我終于看見江吟彎著腰趕來,這才長舒了一口氣。
來不及交談,我看著他利落的啟動車子,混亂的聲音逐漸遠去,那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緊張感也終于舒展開來。報仇的滋味的確讓人舒坦,我終于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切的笑容,再看向江吟時,只覺得他緊繃的側臉都好看的讓人心悸。
我調了個導航,直通向那位老總的家里,江吟心領神會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,那笑容竟然有些勉強。
「看來你也沒閑著。」他笑著說道,斜了一眼我的方向后,「挺好。免得撲空。」
他的聲音有些奇怪,我忍不住再次側頭看過去,迎著窗外稀疏的光,只看見有滴汗從他額角緩緩淌下。
我心底便是咯噔一聲。
他的唇色,什麼時候竟然和臉色一般無二了?
他受傷了嗎?
我猛然想到醫院中的那幾聲槍響,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,便伸手過去想要撥開他的衣裳看看。
可惜我沒有觸覺,也聞不見空氣里的血腥味,我只看見江吟腳下已然積了一小灘深色的液體,黑色的衣服上,有某處格外暗沉。
那一刻,似乎有千百種情緒自心底緩然攀爬而上。我早該預料到的。江吟他孤身一人,我甚至沒什麼能夠幫上他的,可他這般身入險境東奔西走,不還是為了我這個丟了心的家伙嗎?
甚至直到現在,我還在逼著他去找那最后一位兇手。
我早該注意到他受傷了的。我匆忙取消掉導航,改成了去醫院的路,可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,便嗤笑到,「你腦子也丟了?」他一手按著方向盤,一手捂著腹部某處,血跡從指縫里溢出去,他卻絲毫不曾減速。
「死不了。也必須去。你改了也沒用。我記住了。」他語氣里難得的透出了幾分慶幸來。「還好離得不算太遠。要不然我還真不一定撐得到。」
我急的手足無措,卻還是什麼也做不了,我既怕他失血過多,又怕他去了醫院反被抓住,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的時候,我聽見他似笑非笑的問句。
「喂,程錦。」他看著我的方向,神色中是難得的認真,「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,就把下輩子賠給我吧。」
18
此時已是深夜,我看了看天空中如彎刀一樣的月亮,又看了看江吟,伴著吹進車中的微風,在車悄無聲息的開進別墅后院時我低聲應了一句,「好。」
可是卻不是因為愧疚,不是因為虧欠。
而是因為,我能真切的感覺到,我似乎喜歡上了一個人。
他優秀,比我更強大,比我更冷靜。他的身上,我找不出什麼缺點,如果是在年少時,會是我一門心思崇拜的對象。從前的我討厭他,到底是因為他真的搶了我的東西,還是因為只是厭棄自己那種見到他便不受控制的心跳?
這個問題,大概現在已經有答案了。
只是活著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什麼叫做喜歡,卻在死了之后那種從未見過的深情和孤注一擲的勇氣上感受到了。也許是因為離自己的心臟愈發近了,我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即使不在我的身體里,依舊跳的有力而急促。
只是可惜,意識到的太遲,我已經無法改變什麼,我跟著江吟下了車,我看見仍有血跡從傷口里滿溢,看見江吟冷靜的打暈門衛,看見他不顧傷口順著欄桿爬到二樓,看見他對著那位睡夢中的老總輕輕比了個口型,隨后槍響在安靜的夜里蕩起了巨大的回聲。
這次不用等兵荒馬亂,我已經熟練地切斷了電閘,揪著那個睡眼朦朧的鬼暴揍一頓,可是江吟并不算完,他在我急切的呼喊聲中見一個打暈一個,在亂成一片的別墅中冷靜而固執的搜尋著,我看著逐漸反應過來的人群,心知留給他離開的時間越來越少,可是無論我怎麼喊他,他都無法聽見。
直到他揪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按在地上,我才終于明白他在找什麼。
男孩慌亂而茫然,只有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愈發劇烈,那是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,在一片混亂中悄然蔓延著,江吟把槍頂在了他的太陽穴,卻是在喊我的名字。
「程錦。」他咬著牙,冷汗已經順著額角不斷滑落,蒼白的唇微微顫抖,吐出的每個字確是堅定的。「你來決定。」
「槍里還有最后一顆子彈,你是要我把他的心再剖出來還給你,還是要他繼續活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