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她總是這麼說,其實一次也沒揍過我。我不服氣地瞪了瞪眼,還是拿著錢走了。
我去街對面花 65 塊買了包煙,然后去隔壁藥店,買了盒養陰清肺丸。
我揣著煙、藥和剩下的錢,噔噔噔跑回了家。
一進門,咦,家里的燈是黑的。李盼難道出去了嗎?
我把煙和藥放在鞋柜上,摸索著往里走。客廳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,我知道李盼在那兒。
「媽媽?」我問她,「為什麼不開……」
「噌」的一聲,燭光燃起,照亮了她的臉。
她的面前是一個大蛋糕,上面插著一支會唱歌的蓮花蠟燭。
「呃……」她看上去有點尷尬,「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弄的,之前沒弄過,我在網上學的……」
「咳,不管怎麼樣,今天是你的九歲生日。祝你生日快樂。」
她雙手啪地一拍,卻沒注意,蓮花蠟燭一頭栽倒在奶油里。她趕緊手忙腳亂去扶,不承想蠟燭被奶油悶滅了好幾個,只剩一點紅光。
李盼把蠟燭捂在手里,更尷尬地笑:「哈哈沒事,媽再給你點上……要不,先開開燈?」
「丫頭?」
我的身體,好像不是自己的了。在我的臉上,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下來,蜿蜒到棉襖毛茸茸的領子。
我從來沒有慶祝過生日。兩世以來,從未有過。
可是現在……
那是我的蛋糕嗎?那是我的生日蠟燭,專門為我而點燃,為我而歌唱的嗎?
它們都是真實的,屬于我自己的,而不再是櫥窗里電視里,只可遠觀的幸福了嗎?
「丫頭?開個燈。」
李盼的喊聲再次響起。我擦了把眼淚,將客廳的燈打開。
「咦你這孩子,哭什麼?」李盼擦了擦沾了奶油的手,將蠟燭重新點好。
然后她走過來,把紙做的王冠戴到我頭上,「許個愿吧。」
她本來想給我唱生日歌的,但哼了兩句,發現跑調了。于是她指了指蠟燭:「我唱不好,讓蓮花給你唱吧。」
這天晚上,我戴了王冠,許了愿,吃了蛋糕。一切就像做夢一樣,仿佛一直在空中飄蕩著的我,突然被一片羽毛接住。我們在寒風中抱緊,相依為命。
我也值得這樣被愛嗎?
李盼似乎對這個晚上非常滿意。她蹺著二郎腿,點了根煙,但吸了一口就滅了。
我去洗漱,聽見她在客廳喃喃自語:
「真可憐。不就是過個生日嗎,這孩子哭什麼……老娘給過個生日還是過得起的。」
我走出去,她的話語就停止了。她把我攆去睡覺,自己做了些工作,很快也睡了。
我們租的房子很小,只有一個臥室,我和李盼一直睡在同一間屋里。李盼均勻的呼吸聲在我耳畔響起。
我輾轉反側得睡不著。半晌,我爬起來,看著李盼。她把自己牢牢卷進被子里,幾乎只露了半張臉在外面,身體蜷縮著,微微起伏。
「媽媽,你知道嗎?」我非常非常輕聲地說,「其實我活過一次了。」
李盼一動不動。她聽不到。
「上一世,我在福利院長大。」
我感覺胸口有一絲堵塞,讓我哽著什麼東西,說不出話來。
「院長和阿姨們對我們很好,真的很好。他們給我這樣沒有人要的棄嬰做手術,把我衣食無缺地養大,供我讀書。我很感激他們,非常感激。」我的喉嚨有些顫抖。
「但是,我也會自私地想,如果能有人愛我那該多好呢?
「當我參加工作,每天都要加班的時候,有人能打個電話安慰我,讓我注意身體……該有多好啊。
「媽媽,我孤零零死去的時候,身邊一個人也沒有。」
上一世的記憶涌入腦海。淚水不自覺地落了下來,止也止不住。
我那時……真的好害怕啊。
真的好害怕。
我就這樣死了嗎?院長教我們,要回報社會,可我什麼都沒做到。我活過,然后悄無聲息地消逝,就像飛蛾墜入火堆,連灰燼都不曾留下。沒有人記住我。
但現在不一樣了。我不再是一個人,我有媽媽。
我的出生帶給她苦難,可她依然把我從火坑里接了出來。她給我買厚厚的衣服、漂亮的裙子,關心我的學習,給我過生日。
這算是愛嗎?
我不知道,但是我明白我愛她,就像一個孩子愛他的父母一樣。
「媽媽,哪怕是被福利院撫養,都要比你所經歷的美好得多。」我慢慢捏緊了拳頭,「所以那些人,罪不可恕。」
這些人渣不配活在世上。但我在這樣一具小身體里,能做得到什麼?我能幫到她什麼?
我想到了鋼廠。我記得,因為臨近安全檢查,廠房要停產幾天。
我躺下,開始醞釀一個計劃。
15
有一個小插曲。
在我過完生日沒多久,來了個小女孩應聘技師。她說自己已經十八歲了,但拿不出身份證來。
當時我正在柜臺打彈珠,聽到爭執抬頭一看,喲,這不是王招娣嗎?
她不是在家里喂豬嗎,跑來打工干什麼?
她抬頭看到我,先是震驚,隨后就慌張起來。
我這人記仇得很,她當年沒少打我,我可沒齒難忘。
我跑去找店長:「阿姨,她才十五,沒成年的!」
「你閉嘴!」王招娣氣急敗壞地朝我喊,「你偷偷跑出來這麼久,我還沒找你算賬呢!」
店長顯然有些不明所以:「你認錯人了吧,這是我們老板的女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