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一張猙獰的臉正不懷好意地盯著我。
我心頭大震,絕望涌上心頭,我拼命地想喊叫,卻只能發出「嗚嗚嗚」的聲音。
趙重光,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!千萬別來啊!
可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,我的淚水還是洶涌而出。
趙重光臉上黑云密布,神色淡然,我卻眼尖地看到他握著劍鞘的手微微地抖了抖。
我朝他狂搖頭,他卻視而不見,繼續在言語上跟周斌周旋。
周斌三言兩語就被激得失了方寸,鉗在我脖子上的手緊了又緊。
我看準時機,手腕一轉,將手中的小匕首迅速地插入周斌左胸后,就立馬趴下。
耳旁隨即傳來鐵箭刺入皮肉的聲音,周斌的哀嚎聲響徹夜空,驚起無數飛鳥。
我抬眸望去,趙重光如神祇般立于眼前。
他急切地拉起我,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,確認我無礙后,這才長嘆了口氣,一把狠狠地將我揉進懷里。
我也急切地回抱著他,從未有一刻,我會像現在這般慶幸。
慶幸,今夜為防身我帶了匕首。慶幸,因當年沒能殺得了王彪的教訓,讓我勤練這招式。
慶幸明月依舊,月下的人,仍有機緣相擁。
忽然腰上一緊,眼前一花,趙重光一把將我扔上馬背,而后堅實的胸膛就貼了過來。
我正怔愣,趙重光就猛地一抽馬鞭,身下駿馬即刻如離弦之箭狂奔出去。
我死死地抓住韁繩,被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得睜不開眼睛。
「你要帶我去哪兒?」我大喊。
趙重光轉頭朝身后扔下一句:「別跟著!」
馬越跑越快,十七、十九帶著侍衛只敢在后面遠遠地追著。
趙重光將我摟得更緊,灼熱的呼吸、熾熱的體溫,隔著衣衫傳遞給我,他說:
「去看月亮。」
他帶著我急速地飛奔,就像我們以前一起逃亡那樣,急切得一秒都等不得。
他洶涌磅礴的感情,像一把重錘敲擊我的心門。門開了,我深藏著的,與他一樣炙熱滾燙的感情,也叫囂著奔涌出來。
忽然,我就想陪他瘋一把。
這一刻,我想重重地親吻他,我想緊緊地抱住他,我想跟他去天涯海角。
我想愛著他。
即使只有今晚,也已足夠。
我們在桃花潭邊停了下來。一輪碩月高懸夜空,桃花潭大無邊際,水面波光粼粼,閃著細碎的月華。
就好像,月亮停在了那里。
「阿月,我從未像剛才那般怕過。一想到你不在了,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?」
「我有千百次的念頭,想帶你離開這里,拋開這里的一切。」
「我們就做對最尋常不過的夫妻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男耕女織,生兒育女,可惜這只能是奢望。」
趙重光凝望著那一潭碎銀,語帶蕭索。
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,卻覺得無比安心。
他忽而振作起來,目光灼熱又期待,急切道:「我已尋到法子了,你會有一個新的身份,封你為后,再也不會有人置喙。」
見我疑惑,趙重光解釋道:「其實,你的生父是國子監祭酒江聿風。」
江聿風與我娘青梅竹馬,從小就定了娃娃親。后來我祖父獲罪,親朋好友無不退避三舍。
江聿風那時因才華出眾已小有名氣,江家立馬跟沈家退了親、劃清了界線。我娘當時肚子里已有了我,她為了不拖累江聿風,沒有告訴他,跟隨著家人流放去了。
我鼻子一陣酸楚,追問道:「我娘說路上有人幫助她,她才能熬到宛都,那人是江聿風嗎?」
趙重光搖了搖頭:「是你娘的一個表兄,他自小愛慕你娘,眼見你娘落難,就使了些手段保住了你娘。后來又扮作富商包下你娘,救你娘于水火,而這一切,你娘都不知情,因那表兄謊稱是江聿風托付他做的。他知道她愛的是江聿風,不忍她傷心。」
我有一瞬間的恍惚。娘何其不幸,她等了江聿風一輩子,卻等了一場空。她又何其有幸,有人愛她如斯,甘愿為她編織一場美夢。
「你娘那一手簪花小篆,都是江聿風教的,有日李昂拿你那書卷去國子監,他一眼就認了出來。」趙重光補充道。
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我后知后覺,疑惑地問道。
趙重光不自在地移開視線,輕咳了幾聲才說道:「我不便見你,就安排了十七、十九,偶爾去看看你。」
「趙重光,你就不怕,我入宮后,會慢慢地變成江家的一枚棋子,變成第二個周氏?」我顧不上計較這些,我迫切地想將我的心攤在他眼前,讓他看個仔細。
「我知道你不怕,但我怕。」我制止他搖頭的動作,雙手撫上他的臉頰,我的額頭碰著他的,我們鼻息相交,我看見濯濯輝光在他的眸底躍動。
「我在紅塵閣十幾年,受夠了沒自由的日子,我不想我的下半生還困在另一個樊籠。我怕日子長了,我性子里的棱角會被磨平,我就再也不是沈阿月了。」
「你有你的路要走,我也有我的。但是,我們可以一起走。」我踮起腳尖去吻他。
趙重光身子一僵,他似乎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「我想給你所有你想要的,你愿意給我時間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