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沒了一個姜晚而已,還有下一個姜晚,下下個姜晚。
我只是耶律遠為自己筑的巢而已。
至于這個巢里住的是姜晚還是江晚,沒有區別。
「王爺,放手吧,我不叫姜晚了。」
江北被放了回來,他嚇壞了,身子發抖,卻還是勇敢地握住我的手,跟我說:「姐姐,我們離開這。」
我搖頭:「不用。」
沒有必要,無論我走到哪,他都能找到我。
或許對于耶律遠來說,我真的不可替代。他要的安全感,也只在我身上存在。
我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,而是恰好就出現在了他登頂的最后一步。
他一個人走了那麼遠,像一只沒有歸巢的鳥,其實他的巢一直在,他只是在尋找,最終找到了我。
他走了,一如往昔在王府時那樣,留給我在清晨天光里一個背影。
桌上有兩個酒杯。
那是他在新婚夜欠我的。
番外③耶律霄
「你會不會教啊!?」耶律霄把紅繩扔到桌上,對同夢坊的老板沒好氣說道。
同夢坊是中京城最大的首飾鋪子。
老板娘見多了這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,笑吟吟安撫說:「編藝越復雜,心意越珍重。」
耶律霄又撿回紅繩,耐心地全部拆開,從頭開始。
他知道自己瘋了。
他最開始只是好奇蜀國的公主是什麼樣子,是不是像那些將士說的嬌嬌小小,白白嫩嫩。后來見到姜晚,他明知道這是嫂嫂,卻還是忍不住逗她。
怎麼會有這樣小小的,白白的,發脾氣聲音也是軟軟的姑娘呢?
再后來,他無意間看到了姜晚的胳膊。
她蹲在溪水邊,深藍色衣袖挽上去,露出一截似牛奶潑出來樣的胳膊。
陽光照在她身上,連頭發絲都在發光。
那一截白皙的,纖細的,淋了溪水的胳膊,猝不及防裝進耶律霄十九歲的心里。
少年心動最是迅疾,如野草燎原,一發不可收拾,定要將心燒得熱血沸騰,煎熬不已才算完。
老板娘見耶律霄性子歡脫,編這紅繩卻是耐心十足,問道:「送給心上人的吧?」
耶律霄想到姜晚,耳根一紅,含糊道:「嗯。」然后又補充道:「給她的生辰禮,我給她的第一個生辰禮。」
老板娘聽后道:「既然如此,不妨將你二人頭發編進去。」
耶律霄不解:「為何要編頭發?」
老板娘細細解釋:「漢人有種說法,叫結發夫妻。意思是成為夫妻的兩個人在新婚夜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綁在一起,寓意白首不離,一生不離不棄。」
老板娘道:「你取一縷她的頭發來,同你的一起編入,你二人從此白首不離,多好啊。」
耶律霄停下了。
他擺弄著手里的紅繩,半天才開口:「不用了。」
姜晚她不喜歡自己。
四哥很喜歡她,她也很喜歡四哥。
他就是個局外人。
他當然可以用點手段取一縷姜晚的頭發,但他不愿這麼做。如果姜晚不喜歡四哥,四哥也不喜歡姜晚,他一定會這麼做。
早知道,那日父皇問他們誰想娶蜀國公主時,他說娶……就好了。
那日下人來報說四王妃進宮了,他急急忙忙將最后一點手鏈收尾,又選了兩顆最好的玉珠錐上去,小心收進盒子跑去找姜晚。
但那天姜晚心情似乎不好,耶律霄斟酌著語氣,想逗她笑一笑。
姜晚問這紅繩手鏈該不會是勸她看破紅塵的吧,耶律霄笨拙地解釋,不敢露出馬腳。
他給她求了平安,健康,無憂無慮。
也替自己求了,來生早一步。
可后來,姜晚比他先走了一步。
那場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空,他看見四哥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沖進火里,又被侍衛太監死死拉住。他也沖進火里,最后被掉落的房梁砸暈。
那場大火把宮殿燒了個干干凈凈,四哥在灰燼里找到了姜晚跟她侍女的尸體。
姜晚已經看不出模樣了,她撲在那個侍女身上,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。
夜里,耶律霄在灰燼前哭了好久。
灰燼里,他找到了自己墜在紅繩手鏈上的那兩顆夜明珠。
那兩顆夜明珠孤零零埋在灰燼里,他小心翼翼地吹掉里面的灰,借著宮燈月光,珠子穿繩處里,一個刻著霄,一個刻著晚。
「小晚……」耶律霄大哭。
你跟我說你是晚來一步的晚。
所以,今生來世,我都注定晚來一步嗎?
-完-
你來人間一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