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顫抖著眼睛去看四王爺,他會放過我的國家嗎?
他會顧忌府里還有位蜀國公主嗎?
大軍出發前,九皇子特意來見我。
35
他見我手腕上沒有他送的紅繩很失望,充滿怨氣道:「你果然看不上我送你的禮物。」
我不想看見他們的臉,九皇子見我心情不好,以為我不舍四王爺,勸慰說:「不用擔心,幾個月我們就回來了。」
說著他又想摸我的頭發,被我偏頭躲過了。
九皇子尷尬地收手,「你與我生分許多。」
我問他:「晉國下來是誰?」
九皇子語塞,他動動喉嚨,半天才開口:「姜晚,這不是我能干涉的事情。」
是啊,這不是他一個皇子能干涉的事情。他是大遼人,他一生都將為大遼而戰。
九皇子最后跟我說:「如果你的父皇肯向大遼稱臣……」
我打了耶律霄一巴掌。
耶律霄受了,但他沒有退讓。
出征號角嘹亮,日光慘淡,我跟彩云坐在屋里,我們的手緊緊握著。
半晌,號角聲終于聽不見了。
我喃喃問彩云:「我送出去的軍報,現在走到哪了?」
我偷了四王爺的行軍路線圖,這陣子任何人不準進書房,我有幾次趁四王爺不在想用借找幾本書為借口進去找行軍路線圖,結果都被侍衛攔下。
彩云自告奮勇,假裝受傷騙走侍衛,我借此機會溜進書房。
書房我來過很多次,知道哪里能藏東西。
我逼自己強行記下來路線圖,然后回去后快速默畫出來,之后火速地將圖交給長姐留給我的暗樁,讓他們快快回蜀國,交給父皇。
這些事情做完我渾身冷汗,身上濕透,彩云被侍衛送回來,她腳踝被蛇咬傷,還好侍衛送醫及時,否則腳可能就保不住了。
皇帝親征,太子被解除禁閉,代為監國。
我每日每日都睡不好,睡著了也是噩夢。
夢見大遼鐵騎打破了蜀國城門,父皇,長姐,還有我那些哥哥姐姐滿面血污,狼狽出逃。
我還夢見兒時宮外的那些玩伴,他們躲在雜草廢墟里不敢哭出聲,他們看見我,瘋了一樣過來掐住我的脖子大聲尖叫為什麼不救他們。
我在噩夢中驚醒,黑暗的屋子里我的喘息聲清晰可聞。
前方捷報頻傳,我抓著彩云的手幾近癲狂狀態地問,「怎麼會這樣?為什麼會這樣?我明明把路線圖送出去了。」
我不知道,那份路線圖是假的。
我送去的路線圖讓晉蜀聯盟節節敗退,后晉皇帝見大勢已去,狼狽求降,掉頭助遼攻打蜀。
我聽著府里下人湊在一起夸贊四王爺的神勇,我跟彩云站在長廊盡頭,聽他們歡聲笑語,心里寒涼。
我看著四王爺書房里掛著的疆域圖,伸手撫摸著屬于我的那片土地,不禁淚流滿面。這一刻我無比痛恨自己對四王爺的感情,他是我的夫君,可他現在正在侵略我的國家。
不光是他,還有九皇子。如果太子沒有娶太子妃,戰場還會有太子妃。
他們是我在大遼最親近的人,我是他的四王妃,我是她的好妹妹,我是他的小嫂嫂。他為我放煙花,她給我送珍寶,他逗我開心。
他,她,他,在屠殺我的子民。
我還天真地,傻乎乎地自欺欺人,騙自己說兩國既結姻親,便可保一代安寧。
都是騙人的。
36
他們是草原上的狼,他們游蕩在規矩禮法之外,他們崇尚弱肉強食,適者生存。
我怎麼會因為他們對我的好,就忘記了那些打家劫舍的騎兵呢?
就忘記那些無家可歸餓死路邊的百姓呢?
或許是上天聽到我的禱告,前方傳來急報,大遼皇帝,暴斃了。
死訊傳到中京第二天我就被帶進了宮。
緊接著,四王爺稱帝的消息也進了宮。
我的大腦處理不過來這樣瞬息萬變的局面,只聽說大遼皇帝死前曾留下口諭,將皇位傳給四王爺。皇后跟太子自然不認,太子仍在,怎可將帝位傳給王爺。
大軍即將回朝,邊老將軍及太子妃率禁軍二十萬守衛皇城。我被關在偏殿不見天日,每日只有一點不至我餓死的吃食。
我一點都不擔心,也不害怕。
當我得知是太子妃率領禁軍那一刻,我便知道,太子輸了。
曾經他多麼自豪自己娶了大遼的女將軍,讓叱咤沙場的紅纓槍為他折腰化成了繞指柔,也借此解決了邊家可能為四王爺效力這一隱患。
四王爺回城那天,我被帶到城樓上,太子按著我的脖子幾乎要我推下高樓。他對著城下的四王爺喊道:「耶律遠,你若再向前一步,姜晚的尸體就會出現在你腳邊。」
我不厚道地笑出了聲,太子立刻狠狠盯住我,再溫和的狼也是狼,太子改掐住我脖子,「你笑什麼?」
我搖頭,絲毫不在意自己身體已經被推出大半。
我只是贊嘆四王爺好演技,太子到現在都以為四王爺深愛我。不光是他,就連九皇子都以為我對四王爺而言是特殊的,重要的。
在場的,只有我,太子妃跟他知道真相。
我呼吸越來越難,視線里四王爺的臉越來越模糊,他怎麼還那樣鎮定?九皇子在他身邊焦急大喊什麼,我意識逐漸空白,心想,怎麼偏偏愛上他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