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教室門口,飛到陽臺的壁上。
像個被人從家里棄出來的玩偶。
在那里,無力相爭,不想相爭。
我飛快回到墻后。
不想他看見我。
老師勸他孩子不能這麼。
他爸說:「拿人家東西就該這樣,這樣以後就不敢了。」
拿了什麼?
拿了別人的衣架,洗衣粉。
哦,我教他洗衣服。
可是他家里沒有洗衣粉和晾衣架。
我握緊手。
這種感覺讓我理智,我不能沖出去。
所以他離開時,走到樓梯口,我看到他了。
我猛地沖出去,直直碰在他背上。
他倒地,我也倒地。
我連忙起來,低著道歉:
「啊,是周伯伯。對不起周伯伯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「小春啊,你——」
「我忙著去廁所,沒有看路,對不起,周伯伯。」
「趕緊去吧。」
「謝謝周伯伯。」
我飛快去廁所。
18.
放學回家,我把家里的衣架整理了一下。
將變形的清理出來,又把半包洗衣粉倒進礦泉水瓶子里,放在圍墻上。
敲響鋁盆兒。
周茂修從別人家的墻后探出。
我指著東西:「拿回家去。」
他磨磨蹭蹭地走過來。
頭發是洗過的樣子,衣服換過了,身上沒有味了。
只是有些地方沒洗干凈。
我點了點他的耳朵背后,以及整個脖子:「洗臉洗澡的時候,這些地方也要洗。」
「嗯。」
我又遞給他一顆糖,抿唇,小聲問:「身上還好嗎?」
小孩兒拿糖的手僵了僵,搖了搖。
他垂著眼,站得筆直。
這哪里是油鹽不進,分明是要活下去的倔。
我明白了,病嬌可能不是天生的,而是被這樣對待而成。
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。
不由得放軟了聲音:「會好起來的,一定會好起來的。」
你的母親會來接你,你繼父會對你很好的,還會有個很照顧你的姐姐。
你也會愛上她。
19.
無論我起多早,我奶總是比我還早。
她做好早飯了,讓我先吃,吃完可以先讀會兒書。
等我背好書包,我奶遞來一個塑料袋,里面裝了兩個灰不溜秋的紅薯:「昨晚上埋在灶里燜熟的,給周家那小子吧。」
我把周茂修叫來,讓他給我奶說謝謝。
他悶著不說。
奶慈和地摸著他:「不用不用,幾個不值錢的紅薯而已,吃得飽飽的,好去上學啊。」
我也沒對他抱多大希望,拉著他衣服往外走。
「謝謝。」
細如蚊蠅的聲音,我以為我聽錯了。
我拍拍他:「真棒。走吧。」
到了學校,我去二樓,他去一樓。
等課間操下來,他又站在教室門口了。
老師嚴厲地問他為什麼不做作業。
他站在那里,像一根樹樁子。
「你再不做,我就給你爸爸電話了。」
可是周茂修毫無反應。
20.
我沒想管他。
也沒有任務,還是系統啥的讓我管他。
或許我的內心終究是顆白蓮花。
先讓他能養活自己吧。
我奶種白菜的時候,我用筷子敲鋁盆兒,把周茂修喚來了。
讓他學。
小孩兒難得一臉茫然。
「學,」我說,「學會回去種,自己養活自己。」
不要再去拿別人的吃的了。
他認真看到最后。
我給他端了一碗飯,把小半包白菜種子放在他衣服口袋里。
「回去撒在地里,不懂的來問。」
看他走遠,喊了句:「把作業做了!」
21.
我和周茂修有了默契,早上到我家來隨意吃點早飯,在我后面去上學,放學他會等著我,在我后面回家。
為了免他被高年級的人找,我讓他在他們老師辦公室門口寫作業。
大家都開始收紅薯了,我也在地里幫我爺奶的忙。
他們挖出來,我負責抖紅薯身上的泥塊,扯掉根莖。
看到周茂修在遠處,站著不動望著這邊。
我突然有了主意。
「爺,奶,我過去一會兒。」
我找了個小的米口袋,拿給周茂修,讓他一會兒拎著口袋來找我。
他見我走,馬上就跟上來。
我把他推回去:「你站這兒,數到一百再過來,口袋也拿來,聽到沒有?」
我爺奶問我干什麼去了,我說看到周茂修了,讓他回去拿個口袋,一會兒幫我們理一下紅薯,給他幾個。
周茂修拿著口袋來了。
小小的一個娃,端端正正地舉著口袋。那口袋擋了他大半個人。
我突然就有點發酸。
他或許以為我交給他多麼重要的事情,所以動作這般鄭重。
我特別大聲:「來啦?快幫我們弄這些,弄完了你隨便撿幾個紅薯回家去啊。」
我爺奶互看一眼,也大聲附和:「嗯嗯,小子快弄吧,一會兒爺幫你提回去。」
他不懂。
或許是第一次接收到這樣的善意。
他望著我。
我沖他喊:「快點啊!一會兒天黑了!」
他很賣力,速度很快,做得很細致。
22.
白菜發芽了,綠油油一片。
周茂修學著別人的樣子,撿了許多木棍將小菜地圍了起來,防止別人家的雞鴨去吃。
前些天他去看別人種花菜,別人送了他幾根菜苗。
我奶讓我給他送幾根蘿卜苗,包菜苗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