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抿了抿唇,帶著孟謹之跟上去。
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,等了許久,才終于看到他們從包廂出來。
我拿出手機,隔著幾叢綠植的掩映,拍下了傅衍和他身邊男人的照片。
「這個人是誰,你見過嗎?」
孟謹之看著照片,神色漸漸冷銳起來:「是陸舟。」
果然。
我把照片備份了兩遍,收起手機,隔著玻璃看到傅衍把陸舟送上車,又打了輛車回學校。
今天他西裝革履,收拾得萬分妥帖,一點也看不出半個月前被侍者攔在門口那副樣子。
我笑了下,問孟謹之:「你說,我眼光是不是很不好?」
「不是大小姐的錯,是人心不足,起了歹念,就難以提防。」
他把手伸過來,幫我把盤子里的牛排切好,低聲安撫道,
「先吃飯吧,我會把這件事報給先生和夫人的,您不用擔心。」
孟謹之從小長在孟家,見識過我爸媽在商界雷厲風行的手段,自然沒把傅衍放在眼里。
可在那所謂的原文里,就是他和陸舟這拙劣的謀劃,硬生生搞垮了穩扎穩打發展了幾十年之久的孟家。
盤子里的熱氣冒出來,熏得孟謹之指尖微微發紅,骨節分明的手指青竹般修長。
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握住,他下意識往后抽,卻被我握得更緊。
「大小姐……」
永遠沉穩的聲線少見地發著顫,像是柔軟的羽毛輕飄飄從心上掠過。
我盯著他濕濛濛的眼睛,輕聲問:「如果我要講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,你愿意相信我嗎?」
8
深夜的別墅花園里,月光如織。
孟謹之坐在對面,定定地看著我:
「所以,即使我死了,還是沒有阻止大小姐吃了那麼多苦嗎?」
我搖了搖頭:「那不是你的錯。」
細想下,似乎是在傅衍進入我視線的那一刻起,一切就偏離了軌道。
我從天堂跌落塵泥,而他以驚人的速度一步步登頂。
一切的不合常理,僅僅就是為了最后的大團圓結局。
「可是……我給他錢,為他的創業之路竭盡所能地提供幫助,他不是應該感謝我才對嗎,為什麼會覺得屈辱呢?或者覺得屈辱,一開始就不要收啊。」
我看著對面的孟謹之,忽然想起了什麼,
「小時候我讓爸媽把你帶回孟家,把你當大馬騎,犯了錯都甩鍋給你,還逼著你幫我寫作業,你是不是也會很討厭我?」
「不會。」
他搖頭,身體微微前傾,認真地凝視我,「能被大小姐選中,從來都是我的榮幸。」
從他身上傳來一股好聞的草木冷香。
我模模糊糊地想起,這好像是我之前送他的香水。
忍冬與印蒿。
那時我一心撲在傅衍身上,只在路過專柜時想起,似乎快到孟謹之的生日了,隨手挑了一瓶。
「時間不早了,大小姐先上樓休息吧。」
孟謹之出聲,打斷了我的思緒,「有什麼事,明天我陪您解決。」
他送我上樓,在臥室門口和我道了晚安,卻又沒有立刻離開。
頓了頓,他說:「無論如何,我都不會讓您夢里的一切發生。」
9
幾天后,我自己開車去了傅衍的工作室。
當初給他那八十萬并沒有完全用于他母親的病,后來剩下的一部分,被他用來在郊區租了辦公室,創立了工作室。
我進去的時候,正好看到他和蘇玥湊在一臺電腦前研究著什麼。
距離很近,氛圍曖昧。
蘇玥先發現了我,臉色一變:「誰讓你進來的?」
這心虛的反應。
就好像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,卻被我半路發現了一樣。
我雙臂抱胸,面無表情地看著她:「我來找我男朋友,需要經過你的允許?滾出去。」
傅衍望著我,話卻是對蘇玥說的:「你先出去吧。」
蘇玥惱怒地瞪我一眼,起身離開了。
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倆,傅衍又換上了那副冷冷的表情,嘲弄地看著我:
「怎麼,今天孟大小姐有空,想起召幸我這個男寵了?」
他還妄圖用從前的手段拿捏我。
以為我會誠惶誠恐地湊過去道歉,再想盡辦法討他歡心。
我冷笑一聲:「既然知道,還不趕緊滾過來說幾句好話哄我開心,讓我別計較你和你那小青梅勾勾搭搭的無恥行為?」
他驚愕地看著我。
我繼續道:「我爸專門給你的工作室牽線給了單子,你不感激反而還沖我吆五喝六的,怎麼,想軟飯硬吃?」
「孟熙!」
他呵斥我的聲音里帶上了壓不住的火氣。
「傅衍!搞清楚就連你的工作室都是拿我給的錢開的,只要我愿意,隨便拉個轉賬證明和銀行流水就夠你折原始股份給我的。再跟我喊一聲,你今天收拾東西從這里滾出去,聽懂了嗎?」
傅衍死死盯著我,額頭青筋直跳。
這段時間,我在他面前的態度和從前截然相反。
他一定也察覺到了異常,覺得百思不得其解。
一開始我心里還有幾分殘留的澀意。
在意識到他和我家破人亡的遭遇脫不了關系的時候,就盡數變作了憤慨。
我搭上自己的前程和自尊,賠上家人的性命,就喜歡上了這麼個玩意兒。
甚至到最后,我已經一無所有,他和他身邊的人還在不遺余力地洗腦我,告訴我,一切都是我的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