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后,當著我的面逼死了我的夫君。
他指腹揉著我的臉,眸底是我從未見過的瘋狂之色,「見歡,你知道嗎,我抱著她的每個夜晚,腦子想的都是你這張臉。」
1
我是第一樓養出來的暗衛,被選入將軍府,成了小少爺穆懷川的貼身近侍。
還記得初見時,比我還小三歲的他說,希望見我歡喜,于是給我起名叫見歡。
可沒等我歡喜幾日,原本在京中一手遮天的穆將軍府,被抄家了。
奴仆被發賣,小少爺落獄,我因是暗衛,常日隱在暗處,所以逃過一劫。
刑場上,皇帝斬殺了穆將軍府一干旁人后,笑著問小少爺:
「好小子,朕不想殺你,那樣不夠好玩,朕送你去寧古塔,茍活在這世上如何?」
「我不愿一人茍活。」
「哈哈哈,那這樣,只要你從寧古塔爬回來,朕就留你雙親活命。」
皇帝攬著美人,執酒輕酌,他醉了,喝得滿面紅光,醉話戲言卻給了純真的少爺一個希望。
那時的小少爺只是一個十歲的孩童,對皇上的戲言深信不疑。
年僅十三歲的我,作為少爺的暗衛,亦跟著信了。
小少爺流放寧古塔后,毅然決然地趴在地上,往京城的方向爬去,整整三年。
在我十六時,小少爺終于爬回了京城,但卻在城門前,見到了城墻上掛著的,兩具早已干枯到快要風化的……將軍與夫人的尸體。
他沒有哭,只是揪了揪我的褲腳,仰頭平靜的與我開口。
「歡歡,我站不起來了,你背我進城好不好。」
「好。」
因為三年的爬行,他的手腳都扭曲變形,我滿京城求了好久,終于求到一位大夫治他。
治療方式很簡單,打斷了手腳的骨頭重新接、重新長。
我和他住進了醫館的后巷對面的一間屋內,他說他想繼續讀書,我便想盡辦法為他尋夫子。
2
往事漸消,年月最禁不起數。
五年后,院子里的果樹都結了果,揪著我袖子喊歡歡的小少爺,長得比還我高出一頭。
穆懷川雖然身子羸弱,常年須坐在椅子上,但仍蓋不住他少年風氣正盛,眉眼干凈如清風星辰。
他彎著眸子笑時的模樣,就像曲中所唱,郎艷獨絕,世無其二。
「小主子。」
我端著熱茶放置在他案牘上,他擱下筆、合上書卷,抬眸瞧我許久才微微出聲輕嘆。
「歡歡怎的還改不過口,喚我阿慎。」
他的手主動牽住我,微微仰頭,像白大夫前院養的那只小狗般,滿眼真摯的瞧我。
「歡歡……阿姊。」
他這一聲,直直戳進了我心底,像烈火融冰又似柔風撫水。
他還未罷休,輕輕將我朝他拽去,我撲他滿懷,他周身清朗氣息盡入鼻息。
「見歡……」
他滿足喟嘆的在我耳旁低喚他為我起的名字,喚得我渾身泛起一層酥麻,他才得逞笑著松開。
這是他慣用撒嬌的手段。
從他滿十八起,在外常出入詩社文會之后,便不知從哪兒學的這些挑逗人的手段。
「歡歡阿姊,你嫁與阿慎好不好。」
「少爺……阿慎,又來鬧我。」
「我日日夜夜求你,歡歡阿姊好狠的心腸。」
他將臉埋入我頸窩,似有若無的輕蹭呢喃。
「今日有一自稱喚關月的人來尋我結交,明里暗里試探我,我好像,要摸到繩索了。」
他說得平靜,我卻感受到他抱著我的手在激動的顫抖,我主動回抱著他安撫。
按捺沉溺了五年,痛苦掙扎了五年,報仇的苗頭,終于要燒起來了。
3
我替他開心,亦替他擔心未來路途坎坷艱難,其中苦難,不亞于從寧古塔爬回的那三年,只會更甚。
他開始頻繁外出,即使回來時腿凍得僵硬,即使弱癥纏身復咳不已,直到他一日晨起咳出血,我慌張的要去尋大夫,他卻按住我的手搖了搖頭。
門外停留一駕馬車,車衣是緞錦,點綴是珠寶,車上的男子走了下來,身形挺拔,周身自帶高不可攀的貴氣。
他進院,沖著屋內拱手。
「關月誠摯來請慎弟入府。」
我撩開厚重的青布門簾,探出半個身子。
「先生請回吧,我家小主子病重,怕是不久于人世。」
「若慎弟愿隨關月入府,關月定會召集天下名醫為慎弟治好弱疾。」
「先生莫要白費功夫,還是回去吧。」
我說罷回屋,可未曾想那人竟就在這大雪天整整站了一日,我端著藥湯喂給阿慎,阿慎忽然笑著捏住我端藥的手腕,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。
「歡歡……他是當今太子,歡歡,我賭贏了,我離那宮墻大院又爬近了一步。」
他小聲說著,卻又激動的猛咳不已,止不住時,竟咳出口血后暈了過去。
我連忙出屋,跪在太子腳下連聲祈求。
「求先生救救我家小主子吧,他快……快要不行了。」
說到此,我竟不自覺的滿臉淚水,明明是做戲,可他卻是實實在在拿自己的命來做戲。
阿慎被救了回來,我沒有跟著進太子府,阿慎說,我在外面他好安心。
亦,好替他做事。
時隔八年,我才又想起,穆將軍當年在一眾和虎狼搶食的孩子們中買下我,是為了讓我做阿慎的暗衛,護他周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