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人員吃盒飯的時候,我就在旁邊背臺詞。
包括某部戲冬天拍攝時,某個因為對戲男演員 NG 了十多次的鏡頭。
我也是一遍又一遍,把自己泡進還結著碎冰碴的冷水中。
甚至連我在某瓣分享書評和讀后感的無名小號,也被人扒了出來。
「我錯了,之前說她裝,原來她是真看過王小波和薩拉馬戈。」
「woc 有人發現了嗎,如果算上客串作品,陸玉出道七年,拍了一百多部戲?」
「發現了,剛出道那幾年,有很多戲只有兩三秒的路人鏡頭,她也肯去拍。」
「難以想象,如今的內娛還會有如此敬業的女人,時間安排這麼滿,她都不休息的嗎?」
其實我一直不覺得,這有什麼值得宣揚的。
作為演員,我能賺到的收入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。
那麼為此不辭辛勞地付出,力求做到最好,也該理所當然。
至少現在的日子,比小時候被我媽拎著棍子追打,被喝醉的我爸一腳踹翻在地上時,要好過太多了。
八年前,高考前夕。
我被我爸五花大綁,要賣給村里的瞎子換彩禮。
我什麼都沒帶,拼了命翻窗逃出來的時候,已經錯過了考試。
在某工廠打工半年,陰差陽錯被選中做了群演。
憑借一張還算不錯的臉,在刀尖上滾過幾回,才算混出點名堂。
一切塵埃落定,我先回家看唯卿。
她的傷口已經在結痂,正趴在飄窗上畫畫。
小唐把她照顧得很好。
網絡上的風波起起落落,并沒有影響到唯卿。
我和唯卿說了會兒話,看到小唐舉著手機在外面揮手,走出門去。
她壓低嗓音:「陸玉姐,青檬娛樂打來電話,說要簽你。」
青檬娛樂是圈內的行業龍頭。
行事極為低調,旗下藝人不多,挑出來卻無一不是聲名顯赫的實力派。
上一個被他們簽下的女藝人,如今正在好萊塢的國際賽道馳騁拼殺。
我帶著律師,去和他們見了一面。
對方遞出的合同,條款正大光明,待遇優厚,我的律師翻來覆去看了兩遍,也挑不出什麼差錯和陷阱。
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一臉溫和:「陸小姐如果覺得沒有問題,我們今天就可以簽合同。」
「貴公司怎麼會挑中我?」
不等他回答,旁邊一臉吊兒郎當的青年就嘖了一聲:
「你演技好,工作敬業,還肯吃苦,簽在你那前公司才叫明珠暗投。」
「……況且,你還是周時川他老婆。」
我一怔:「您是周總的朋友?」
他慢慢皺起眉頭,上下打量著我。
好半天才吐出一句:「你管你老公叫周總,這是什麼情趣?」
「……」
我難得地,紅了耳朵。
決定轉移話題:「周時川一直沒來見我,所以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朋友……」
「他人還在重癥病房躺著呢,怎麼來見你啊?」
這話脫口而出后,他神情懊惱地捂住了嘴巴。
「你可別告訴他是我說的,不然扣你工資。」
11
周時川出國談生意,出了車禍。
肋骨斷了兩根,幾乎插進肺里,搶救了一整夜。
醒來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給我那通電話。
道歉。
然后說他會解決好一切。
十小時后,飛機在異國他鄉的機場落了地。
手機剛恢復網絡信號,我就看到了熱搜頭條。
「顧寒性取向成謎,與喬璇離婚手續正在辦理中。
」
掃了兩眼,大意是說,顧寒被人拍到孤身前往醫院肛腸科。
有知情人士爆料,他昨晚在某特殊酒吧激情熱舞,和七八個男人勾勾搭搭,離開時被兩個壯漢摟在懷里。
熱評第一:「屁股扭得不錯,真騷。」
我:「……」
周時川,好狠。
但又好解氣。
我在醫院門口的花店猶豫片刻,還是選了一大束白玫瑰。
抱著它推開病房門后,我第一時間聽到周時川的聲音。
帶著我從沒聽過的冷淡:「拿出去扔了吧,我不要。」
「……唔。」
我應了聲,「我等會兒走的時候再拿走。」
然后我就見證了周時川的一秒鐘變臉。
他直直盯著我,好幾秒后,才吐出兩個字:「……阿玉?」
「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他難得露出幾分懊惱的神情,解釋道,「早上隔壁病房的陪護來送早餐,我拒絕過。剛才花擋住了你的臉,我還以為又是她。」
「看來周先生在異國他鄉,桃花運也相當不錯。」
他微微一笑:「別取笑我,阿玉。」
我把花束放在床頭柜上,順勢在床邊坐下。
沉默許久,才輕聲道:「謝謝。」
看著他胸前繃帶隱約滲出的血跡,我眼眶發酸:「為什麼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,也不告訴我?」
「害怕你擔心,又怕你不擔心。」
周時川無奈地笑笑,「因為之前昏迷過去,沒看到節目直播,讓你受了兩天委屈。對不起,阿玉。」
是道歉,但那眼神溫柔又纏綿地落在我身上,分明帶著勾引的意味。
這就是周時川,擅長以退為進。
再冷硬的高墻也會被絲線不動聲色纏繞,一點點收緊,然后在某一刻。
轟然坍塌。
「我怎麼會不擔心你呢?再怎麼說,我們也結婚了,你是唯卿的爸爸,我還……」
后面半句話被我吞了回去。
至今想起半年前那次醉酒,仍然覺得荒唐。
在周時川那間色調冷淡的書房,喝醉的我按著他又啃又咬,痕跡從散落一地的文件上蜿蜒而過。